气急的明珠离开马车，小跑着追到韦小宝的跟前道：“桂将军您这闹得是哪样，怎的如此孩子气？因为你一点区区的不高兴，就和本部堂公然怄气？”
“老子就是个孩子，干鳌拜的时候也是孩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大人我应该成熟的？”
韦小宝先吩咐停下马车。
明珠怒道：“你身为一品大员，怎能如此有失体统？”
韦小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皇帝昏庸，瞎几把任命了我这个盛京将军？”
“@#￥！”
明珠便也不说话了，这家伙果然犹如传言那般：简直是个强盗！
俗话说的好只有取错的名字，却没有叫错的号，太原和盛京官场，包括骁骑营的某些军官叫他大魔王，该是有原因的。
正在这时，前方街道有点小混乱，显然有权贵的快马奔跑引得小贩慌乱，导致街市上一片惊呼连连。
少顷，只见一个在闹市骑马奔腾的骁骑营军官到了近处。
本是仗着顺天府都不敢管而在闹事“飙车”的阿萨到近处一看，只见是领侍卫内大臣和兵部尚书在这里相互不怀好意的对持，急忙勒停战马，屁滚尿流的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卑……卑职参见将军，参见中堂大人。”
因阿萨也是正黄旗，和明珠也算远亲。明珠还听说阿萨被此魔头砍了一根手指，于是感觉有了底气和战友，便道：“阿萨。”
“末将在，中堂大人有何指示？”阿萨继续维持军礼跪地。
明珠道：“你可都看见了，阿桂将军无理取闹，当街拦着本部堂上差，如此只怕要耽搁了兵部要事。”
问题鬼只怕恶人、从来不怕熟人。所面对的两个都是位极人臣的大佬，但因知道明珠的底色，所以阿萨更怕将军大人。真要划清界限只听一个人的话，阿萨当然只听盛京将军的。
这么想明白后，阿萨只低着头，不回应明珠。
“你个奴才，连你也软对抗本部堂？”明珠不禁大怒。
“……”阿萨还是不说话。
韦小宝道：“此番老子得为阿萨说句公道话，众所周知我阿桂是个公正的人，看不下去了，无理取闹的是你明大人，你分明是利用职权，威胁骁骑营将领。”
明珠冷笑道：“公正，你说你是个公正的人？”
韦小宝侃侃而谈：“当然是，众所周老子和这阿萨有矛盾，他真被我砍过一根手指，他和你还是亲戚。于是现在我帮他说话，当然就是公正的表现，属于不畏权贵的高贵品质。”
“……”
阿萨，明珠，以及附近越来越多的围观老百姓们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倒是这个理的，却又感觉什么地方隐约有些不对劲就是了。
明珠简直要崩溃，感觉自己满肚子墨水、却连说理也说不过这人的歪理，只得愤怒跺脚：“你真要故意耽搁兵部要事？”
韦小宝冷笑道：“你特么拉倒吧，兵部有个蛋的要事。你兵部的账面上，这时期的雅克萨是个木材搭建的简陋小镇，高里津是个带领三百土匪占据雅克萨的罗刹通缉犯对不？”
明珠怒道：“难道不是？”
韦小宝抬手一下，就把他的官帽当街打了掉在地上：“是你妹。就你这样的昏官，越不去兵部办事越好，说的你不去，李之方尚书就不能办公一样，我负责的说你明珠告病一年，兵部只会更好，天下的乱子会更少。”
这是真的，不是韦小宝为了吵架而瞎掰。
这时期的清朝，重要职位都有两个主官。譬如当时的太原，有杨熙这个掌握军政的巡抚后，必然还会有一个满洲都统同在太原参与节制。
上升到兵部这样的重要衙门就更是，这时期的六部都有两个尚书，一满一汉是标配。
汉籍尚书通常会更有学问、也更了解遍布天下的汉人以及汉官的行为模式和心思，于是相当于这时期部堂级的“技术型大官僚”。
但事实上根据清朝体制，真正说了算的是满洲尚书。这模式遍布天下，但凡有重要性的衙门一般都有两个主官，满汉各一人。汉官签字盖章并作为名誉去安抚天下的汉官和汉人，但实际拍板的都是满人。
也就是这原因，导致了清朝奇葩又低效的体制：多地巡抚和总督并列。
康熙时期的总督几乎都是满人，巡抚倒有许多汉人。从体制来说，巡抚不是总督下属，品级低半级，却是协作又相互节制的关系。
但到了朝廷层面，必须选一个的话，总督的奏章按例会被采纳。
这种内卷的互动关系，就和现在同一个兵部内，李之方和明珠两个尚书相互拖后腿、但最终皇帝会护着明珠一样的道理。
所以是的：真是明珠这家伙请一年病假的话，其实李之方能把军事管的更好。
“你！你敢打落本部堂的顶戴！”
现场的明珠铁青着脸。
阿萨也完全惊呆了，现在见阿桂将军一言不合就把兵部尚书的帽子打飞，是真的庆幸、也完全原谅了当初被大魔王剁了一根手指的事。
韦小宝把手一摊道：“咋地，本将就是打了，我不懂多少道理，但你忽悠别人就算了，敢在军务要事上忽悠本将，我一恼火一冲动，难免就不合时宜，还不许我这样的粗人犯个错啊？”
“……”
明珠感觉这家伙哪不对劲呢。
但他阿桂不继续动手，也不继续狡辩，只以他老粗的身份推脱是听到假消息一冲动，就犯错了。
既然提及错，也就属于他知错了的形式。故此明珠彻底隐忍下来，知道这次咬错人了，也知道拿他没办法，更知道黑龙江流域一定出了幺蛾子，历任官僚们上报给兵部的消息绝对有误。否则他盛京将军不至于拿黑龙江的问题说事。
想到这里明珠深吸一口气，敢肯定一点：雅克萨现在已经不是个木材搭建的小镇，那高里津，也不再是只有几百条枪的吴下阿蒙了！
这一想明珠浑身冷汗，想起李之方当时利用黑龙江流域的摩擦问题大做文章。
这样看来，李之方尚书不是为了给我明珠拖后腿，而是兵部真隐藏着一个弥天大锅，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出来呢。
前线死多少人虽然无所谓，但部堂层面也肯定要有人背锅的。通常情况下，按例当然是汉籍尚书背下兵部的这种级别的锅！
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李之方这个顺治四年的进士、上任浙江巡抚依靠实干上来的人，已公开上书这事，只是上书房几位中堂大人不以为然而已。
那么既然李之方提前捅过这问题，就代表这大锅事发时候、他李之方可以豁免，于是兵部的锅谁背呢？
这么想着，政治嗅觉极为灵敏的明珠不禁浑身冷汗，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看着韦小宝！
许久，明珠自己也拿不准的姿态道：“谢将军提点，却不知将军是不是看在同属正黄旗分上，故意以您嬉笑怒骂的风格点醒我：李之方在这问题上很可能对本部堂‘将军’？”
阿萨也不知道明中堂说的什么，但见明中堂忽然服软，赶紧介入缓和道：“中堂大人说的是，将军必然是这意思的。说起来桂将军他老人家虽然嫉恶如仇、虽然冲动狠辣，但他真的很大度很有格局，曾经他真是严厉处罚过末将的，但后来他的确抬举了末将，重用了末将，且保举了末将，这才升参领的。”
“……”
现在阿萨和明珠有这样的表现也不意外。
总之只要你够强，越拿捏对方，对方只会更尊重你。
就是这原因，后世美国喂给小日本两个蛋蛋、麦克阿瑟将军觐见日本天皇时候也故意摆出侮辱姿态拍照见报。
但事实上日本举国都崇媚美国，从来没有记恨美国的情绪，即使偶尔犯点小病，但只要美国爸爸再给他蛋蛋上踢一脚，它能又乖十年。
与之对比的是什么呢？南京大流血没过去多少年，之后引进的一部日本电视剧《阿信》，一个普通的日本女人的故事，说起来这个日本妇女的儿子参军、驾驶着名的零式战机对美军作战，战败后，这个妇女的老公本着军国主义余孽的思路自杀了。
是的就这么一个小日子婆娘的平凡故事《阿信》，她真就感动了当时的半个中国。
又话说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加班加点的福特工厂源源不断产出战略轰炸机飞抵太平洋前线、对日本全境展开战略轰炸，最后以统治性优势完虐，炸特么个稀巴烂！
结果呢？
战后又因某些政治正确原因，日本制造、日本工匠精神反攻北美大陆，丰田汽车险些把福特打至破产、当初那些日以继夜生产战机对日作战的产业工人纷纷失业，还尼玛犹如傻子一样含泪掏钱、为他们的儿女们购买任天堂游戏机和索尼电视！
夸不夸张？
稳不稳中向好？
服不服？
如果以上这些不是真实历史事件的话，相信许多人会觉得小说都不敢这样去幻想。
可惜这就是人性，真的不存在什么解不开的隔夜仇。韩非子早就总结过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事只因为两个点：利益，以及害怕。
所有人都慕强，你强的时候永远不存在仇人。你弱的时候哪怕再谦虚和善，一样被霸凌！
所有霸凌事件的本质只有一个：霸凌你没有代价而已。
曾经阿萨试图装逼，于是被剁了一根手指，自然就乖了。
现在明珠这孙子也开始装逼，就必须强势，当街一巴掌把他官帽打飞，让他一个从一品大员威严扫地。
根本不用担心这次之后、明珠会占据兵部这个要害部门给盛京将军小鞋穿。
可以直白的说：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明珠绝对不会。他只会集中火力去和索额图有来有往的互怼。
因为索额图不会让明珠付出足够代价，于是明珠就始终会找索额图麻烦，成为他一生的对手。
接下来。
韦小宝原打算继续拿捏明珠，但只见瑞栋老远跑着过来。
到近处，瑞栋先和明珠见礼，又对韦小宝见礼：“桂将军，皇上召见。”
这下明珠松了一口气，也算啊，这头响马被皇帝叫去的话，他的马车终于能超了，终于能在闹市自由鸣笛了，皆因驱赶老百姓没有代价，但是得罪狗日的阿桂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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