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山脉边缘,雷击枯松。
树洞内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
并非血腥,而是金铁之气过盛所致。
陆沉静坐于黑暗中,指尖偶尔跳动一丝灰白电弧。那不是雷霆,是寂灭灵力高度凝练后撕裂空气的异象。
三日。
那块狂暴的金行大道碎片,终于被寂灭道基强行碾碎、吞噬。
过程酷烈,如饮铁汁。
但他挺过来了。
体内混沌金丹之上,一道锐利无匹的白色道纹已然成型。心念微动,指尖无需掐诀,便有一道无形剑气吞吐不定,割裂虚空嗤嗤作响。
五行已得其四,唯缺火。
根基虽稳,肉身的亏空却如干涸河床,急需滋养。
“咔嚓。”
陆沉起身,骨骼爆鸣如炒豆。
树洞阴影处,岩罡猛地睁眼,巨盾横陈,肌肉紧绷如蓄势待发的黑豹。
“主人。”
岩罡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走。”
陆沉没有废话,目光穿透树洞缝隙,望向南方。
北地已成死局。
幽冥教与玄冥宗的搜捕网,就像不断收紧的绞索。再留下去,要么沦为阶下囚,要么变成炼魂幡上的主魂。
唯有南疆。
那里多火山大泽,是火行灵物聚集之地。更重要的是,那是北地宗门的手伸不进去的蛮荒之所。
陆沉抬手,几道流光没入岩罡手中。
“敛息符,贴身藏好。神行符,含在舌下。”
他自己则换上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脸色枯黄,背脊微佝,瞬间从一名筑基修士变成了一个落魄的游方书生。
岩罡默契地收起巨盾,换上一把缺口的朴刀,扮作随行护卫。
两人如两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茫茫林海。
……
五日后,鬼哭林。
腐殖质发酵的雾气终年不散,林间静得让人心慌。
陆沉脚步极轻,每一步都踩在枯叶的间隙。
突然。
他脚步一顿,袖中手指猛地扣紧了一枚漆黑圆珠。
神识边缘,三道强横的气息正呈品字形急速逼近。
躲不掉了。
“前方何人!止步!”
厉喝声如炸雷,瞬间撕碎了林间的寂静。
三道人影破雾而出。
为首者一身黑袍,袖口绣着狰狞鬼首,金丹初期威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身后两名筑基后期弟子,目光阴鸷,手已按在储物袋上。
幽冥教。
真是阴魂不散。
陆沉面皮微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惊惶,拉着岩罡踉跄后退。
“仙师饶命!晚辈墨辰,这是家仆石刚,我二人只是去金沙城投奔亲戚的散修……”
他声音微颤,带着南疆边缘特有的口音。
那金丹修士眼神如刀,神识肆无忌惮地在两人身上来回刮过。
在岩罡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轻蔑地扫过陆沉。
“投亲?”
金丹修士冷笑,掌心隐现一团幽绿鬼火:“近日北冥寒渊有要犯潜逃,宁杀错,不放过。摘下易容,放开神识,跪下受检!”
跪下受检,便是将性命交予他人之手。
若是平时,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但此刻,对方眼底那抹嗜血的红光说明了一切——他们根本没打算放人,只是在享受猫戏老鼠的快感。
岩罡虎目圆睁,脖颈青筋暴起。
陆沉却按住了他的手,脸上堆起更加卑微的笑,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怀里。
“仙师明鉴,这是……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他似乎在掏灵石。
实则,扣住了一枚加强版“玄阴蚀魂雷”。
距离三十丈。
一旦动手,必须瞬杀金丹,否则必死无疑。
就在陆沉指尖即将发力的刹那,他敏锐的神识突然捕捉到了头顶树冠中传来的一丝异样燥热。
那是……硫磺与腐尸混合的味道。
蚀魂火鸦!
这帮幽冥教的人太嚣张,肆无忌惮释放金丹威压,惊动了这些领地意识极强的凶物!
陆沉眼中精光一闪。
机会!
他原本要掏出的“玄阴蚀魂雷”,瞬间换成了一枚赤红色的丹药——“引兽丹”。
屈指一弹。
丹药化作粉末,无声无息地飘向那名金丹修士。
下一瞬。
“呱——!!”
凄厉的鸦鸣声如利钻刺入耳膜。
树冠炸裂,十几道漆黑的火影如流星般坠落!
拳头大小的怪鸦,双目赤红,口喷碧绿鬼火,疯了一般扑向沾染了药粉气息的金丹修士。
“蚀魂火鸦?!该死!”
那金丹修士脸色剧变,顾不得陆沉二人,仓促祭出一面黑盾。
滋滋滋!
鬼火沾染黑盾,瞬间腐蚀出大片白烟,法宝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场面瞬间大乱。
“走!”
陆沉低喝一声,再无半点卑微之色。
他一把抓住岩罡,身形如电,两张“幻妖符”反手甩向左侧,化作两道虚影冲入迷雾。
真身却贴地疾行,借着混乱与雾气,向着右侧死角狂飙而去。
“混账!站住!”
身后传来金丹修士气急败坏的咆哮,紧接着便是更密集的鸦鸣与法术轰鸣声。
陆沉头也不回。
这一逃,便是整整两个时辰。
直到确信身后再无追踪气息,两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涧停下。
岩罡大口喘息,背后冷汗浸透衣衫。
刚才那一瞬,真的是在鬼门关上跳舞。
“幽冥教疯了。”
陆沉面色阴沉,擦去额角的汗珠:“连这种偏僻小路都设了金丹卡哨,地面走不通了。”
他看了一眼脚下坚实的土地。
“岩罡,遁地。”
岩罡二话不说,身上黄芒涌动,包裹住陆沉。
两人身形缓缓下沉,消失在泥土之中。
既然地面无路,那就走地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活成了真正的幽灵。
昼伏夜出,在地下百米深处穿行。
暗无天日,泥土挤压的窒息感时刻伴随。
寂灭灵力将两人的生机波动压制到极点,好几次,头顶上方传来元婴老怪恐怖的神识扫描,如风暴般横扫而过。
只差一线,便是万劫不复。
陆沉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像一只在冰原上独行的孤狼,精准地计算着每一分灵力的消耗,每一次换气的时机。
终于。
一个月后。
随着最后一点泥土被拨开,久违的阳光刺得人双目流泪。
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无垠的大江,如巨龙横卧,波涛滚滚,奔流向东。
江风湿润,夹杂着一股蛮荒特有的草木腥气。
澜沧江。
江的对岸,便是南疆。
那是一片与北地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有漫天飞雪,只有无尽的苍翠与潜藏在密林深处的未知凶险。
陆沉站在江边,衣衫褴褛,满身尘土,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所有的狼狈、隐忍、逃亡,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咆哮。
北地的账,暂且记下。
待我补全五行,重铸道基归来之时,便是清算之日。
“渡江。”
陆沉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
一艘刻着避水阵法的渡船破开浑浊江水,载着两人,驶向那片充满机遇与死亡的土地。
船头。
陆沉迎风而立,青衫猎猎。
南疆,我来了。
灵火,我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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