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干部团一走，凤凰屯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唯一不同的是李家宝。
拜师后，除了上课，他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拥军宿舍里，跟那个歇菜的原型机死磕。
付老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而是引导他自己去发现问题。
“谐振频率的本质是什么？是系统内所有组件振动频率的协同。现在它紊乱了，你不能只盯着一个点，要把整个系统看作一个整体。”
“这个电容为什么会击穿？真的是高压导致的吗？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元件失效，导致电流瞬间过载？”
“记住，机械和电子的世界里，没有偶然，只有你尚未发现的必然。”
付老一句句点拨，像一把把钥匙，为李家宝打开了一扇又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李家宝犹如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知识，进步一日千里。
他投入机械世界时的专注，让付老没有后悔跑来这里。
下厂五人组一时间只剩下四个。
平时一块玩的时候，娃子们都嫌弃李家宝那张嘴忒能叭叭。
这会子李家宝没空了，他们又想他了。
这天中午依旧不见李家宝身影，小苗儿实在无聊了，小手一挥，拉上几个小伙伴一块去偷窥。
老干部团刚走没几天，还没其他新客人到来，偌大拥军宿舍只剩下付老。
宿舍一楼靠大门的房间被他征用做教学室。
李家宝平这几天就待在这个房间里捣鼓那台被肢解了千百遍的原型机。
小苗儿打头，说偷窥绝对不光明正大的看，跟小伙伴们一块绕到宿舍后窗，从那儿往里偷瞧。
房里，一老一小隔桌对坐。
两人都没说话，视线均落在桌上被拆开的原型机。
李家宝手里拿着个工具，全神贯注捣弄内机。
他在干什么，窗边几个孩子全都看不懂。
只是他那么专注，孩子们怕打扰到他，即便在偷看，也下意识敛了呼吸。
一窗之隔。
李家宝额角又挂上了汗珠。
他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在原型机内部最后一处焊点上轻轻一点。
随后抬头看向付老，声音里压着颤抖的兴奋，“师父，好了。”
付老面色平静，指了指电源，“通电，试试。”
李家宝深吸一口气，将电源夹子精准夹上电极。
“滋……”
微弱的电流声响起。
这一次，信标中央的圆形屏幕没有再闪烁红光，而是直接亮起了稳定而柔和的绿色光芒。
紧接着，一阵极有规律的“嘀嘀”声，从信标内部清晰地传了出来。
成功了！
李家宝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响了、响了！师父！我把它修好了！”
付老紧绷的面上肌肉放松，终于露出笑容来。
他拍拍李家宝肩膀，眼底欣慰，“做得不错，你的第一份作业，完成了。”
窗外孩子们猫着腰，悄咪咪地来，悄咪咪地走。
等离那处窗口远了，才齐齐站直抱在一块欢呼。
“家宝现在真厉害！平时看着不大着调，没想到他的天赋在这里！”章乔本来是内敛的性子，为好朋友高兴，难得笑声张扬。
曾轩的开心不输章乔，眼睛黑亮，“他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我听我爷爷说，付老是机械工程领域泰斗，国宝级别的专家，名气可大了。有他教导，以后家宝的前途跟成就绝对不会低！”
李翠妮弹弓不离手，边打石子边羡慕，“没想到李家宝恁能耐，回头又能跟咱臭屁了。”
小苗儿在狼背上晃悠两脚。
天冷了衣服穿得厚，她脚一翘差点让自己倒栽葱。
章乔、曾轩吓得赶紧伸手把她撑住，“小苗儿，坐好！”
“我肉肉多穿得还厚，摔了也不疼。”小苗儿满不在乎，把狼毛当缰绳抓，“机械工程是干啥的呀？”
这个问题，几个娃子里只有曾轩能回答。
他爷奶在家里聊起过付老，他全给听了去。
“机械工程是传统工科，老厉害了，可以造飞机、火箭、潜水艇的。”
娃子们齐齐星星眼，“哇塞！”
造飞机、火箭、潜水艇啊！
这几个词，在他们生活里无比遥远。
可现在李家宝就在学这个！学会了以后就能造这些东西！
娃子们你看我我看你，咧了嘴笑。
遥远的东西一下就不遥远了。
最后，曾轩做了句总结，“有付老当师父，家宝赚大发了！”
他话音刚落，后方不远处传来幽幽一句，“怎么地，你跟章乔被我收下了，合着亏着你俩了？”
几个娃子扭头看去，视线落脚处，是老头李从业的臭脸，“哑巴了？不敢说了？”
曾轩，“……”早知道不说最后那句话。
章乔，“……”他是被拖累的。
“虽然你们师父我不是泰斗，也不是国宝级专家，但是我懂的东西教授你俩绰绰有余。而且我有一点，是付老没有的。”
话说到这份上，作为徒弟不搭话是不成了，得给师父搭梯子让他继续往下讲。
曾轩，“是哪一点啊，师父？”
李从业背后，下巴微抬走近，“付老在凤凰屯只收了一个徒弟，我收了俩，这就先赢了他一步。”
“……”
“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以后你们跟李家宝不定都是新一代泰斗。付老膝下一个泰斗，我膝下两个泰斗。我赢了没？”
“……”
是，师父赢在了起跑线。
这里老头在徒弟面前强词夺理挽尊，那边小苗儿猴精，早早带着李翠妮溜号了。
挨训的麻烦事，她们不沾昂。
躲开麻烦，小苗儿又想起事儿来。
“翠妮，魏刚伯伯是不是你师父呀？”
老干部团没走的时候，小苗儿看见过魏伯伯教翠妮打弹弓。
翠妮愣了下，茫然摇头，“他不是啊，我没有师父。”
“那他干啥老找你？”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弹弓打得好，让我把体能练上去，以后考军校。”
踢到军校，翠妮有些刻板的小脸浅浅笑开，她凝着小苗儿，“小苗儿，我长大了想当兵。”
第一次在村里看见绿军装，她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火热。
她想象过很多次自己穿上绿军装的样子。
一定跟她喜爱的军人一样，挺拔，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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