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那无声的问答,仿佛耗尽了赵敏最后一丝伪装的力气。她问出“为何是我”之后,便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支撑,只是怔怔地看着南宫宸,等待着一个或许能让她彻底死心,又或许能让她义无反顾的答案。
然而,南宫宸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关乎个人选择与价值的问题。他的回应,是行动。
在赵敏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一直靠坐在墙角、看似受困于“十香软筋散”的南宫宸,缓缓地、从容不迫地站直了身体。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赵敏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他怎么还能如此轻松地站起来?十香软筋散的药力,她亲身感受,此刻四肢依旧酸软,内力凝滞难行,他怎么可能……
紧接着,更让她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南宫宸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运功调息的姿态,他只是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周身却仿佛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吸力,地牢中原本污浊沉闷的空气似乎都为之轻轻一荡。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而精纯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自他体内弥漫开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近距离的赵敏感到一阵心悸!
随即,她清晰地看到,南宫宸那原本在火光下略显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与莹润,甚至比之前更加神采内蕴。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更是精光湛然,哪里还有半分中毒后内力受阻的迹象?
他……他根本就没有中毒!或者说,那令无数武林高手闻风丧胆的十香软筋散,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他之前的闭目、倚靠、甚至那细微的“虚弱”表现,全都是……伪装!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惊雷,将赵敏心中最后一点侥幸、最后一丝以为可以凭借地牢和毒药翻盘的幻想,彻底劈得灰飞烟灭!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像是一个在巨人面前拙劣表演的小丑。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期待,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机会”,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甚至可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用以观察她、引导她的工具!
一股比地牢石壁更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南宫宸甚至没有去看赵敏那瞬间惨白如纸、写满了惊骇与绝望的脸庞。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粒尘埃。
他抬起脚步,向着那扇紧闭的、由精铁打造的牢门走去。
赵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要做什么?这地牢铁门厚重无比,外面虽然没有上锁(因他被“关”进来时是自愿的),但门闩沉重,绝非中毒无力之人能够开启。难道他要呼叫守卫?不,以他的骄傲,绝不会如此……
就在她念头飞转之际,南宫宸已经走到了铁门前。他并没有伸手去推,甚至没有触碰到那冰冷的铁栏。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前,然后,周身那股浩瀚如海的气息再次微微一动。
这一次,不再是内敛,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骤然外放!
并非刚猛无俦的冲击,而是一种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磅礴内力,瞬间笼罩了整个铁门,尤其是门后的那根粗壮门闩!
“咔嚓……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在寂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根需要两名壮汉才能抬动的精铁门闩,竟像是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震断、崩飞!沉重的铁门,失去了门闩的禁锢,在惯性作用下,发出“吱嘎”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外通道中略显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夹杂着远处火把的味道。
南宫宸甚至没有回头再看赵敏一眼,只是负手而立,平静地透过那道门缝,望向地牢通道的尽头,仿佛在欣赏外面的夜色。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赵敏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凉,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扇洞开的铁门,看着那个玄衣如墨、负手而立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逼出十香软筋散之毒,或许还可以用他内力深厚、或有特殊法门来解释。
但这隔空震断精铁门闩……
这已经彻底超出了她对“武功”二字的理解范畴!
这不再是武功,这近乎……神通!
她终于明白,南宫宸之前所说的“绝对的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击败玄冥二老的力量,那是一种超越了世俗武学范畴、近乎规则本身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她的智计、她的毒药、她的机关、她的身份……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此刻展现这一切,就是一种无声的、也是最强大的立威!
他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任何侥幸,任何小心思,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是徒劳的。
彻底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奇怪的是,在这极致的无力与震撼之后,内心深处那原本还在激烈挣扎的天平,反而“哐当”一声,尘埃落定。
当反抗变得毫无意义,当差距大到无法衡量时,臣服,似乎就成了唯一、也是最理所当然的选择。
更何况,他给予的,并非毁灭,而是一条……看似更为广阔的道路。
赵敏看着南宫宸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背影,看着他轻易打开了她以为坚不可摧的囚笼,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与怨恨,也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悄然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敬畏,有震撼,有茫然,但更深处的,却是那株名为“向往”的嫩芽,在经历了狂风暴雨后,反而更加坚定地扎根、生长。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但或许,这也是……一种新生。
南宫宸依旧没有催促,他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等待着身后那个骄傲的郡主,自己完成最后的心理建设,自己走出这扇他亲手打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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