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继续东行,地势逐渐平缓,开始接近河西走廊的边缘地带。这里虽仍显荒凉,但已能看到零星的农田和村落,意味着他们正在离开西域的绝对控制区,进入元廷统治相对直接,但也更加鱼龙混杂的区域。
这一日午后,队伍行进至一处名为“黑水隘”的峡谷地带。两侧山崖陡峭,中间一条官道蜿蜒穿过,地势颇为险要。按照计划,他们需在天黑前穿过峡谷,抵达前方的驿站休整。
然而,队伍刚接近谷口,前方便传来了风影营斥候急促的回报。
“教主,前方谷口有不明身份之人设卡阻拦,人数约百人,衣着混杂,不像官兵,倒像是地方豪强的私兵。他们以‘修缮道路,收取厘金’为由,禁止任何队伍通过,态度强硬。”
韦一笑闻言,尖细的眉毛一挑,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哪里来的不开眼的东西,敢拦我们的去路?教主,属下带人去把他们清理了!”
南宫宸尚未表态,一旁的赵敏却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公子,且慢。”
众人目光转向她。经过几日相处,尤其是南宫宸传功之后,赵敏在队伍中的地位隐隐提升,至少她说话时,众人会愿意倾听。
“韦蝠王稍安勿躁。”赵敏对韦一笑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南宫宸,“公子,此地已近中原,贸然动手杀人,虽能解决问题,但容易暴露行踪,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况且,对方打着‘修缮道路’的旗号,我们若强闯,传扬出去,于公子声誉有损。”
“那依你之见?”南宫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想看看她有何良策。
赵敏目光扫过峡谷两侧的地形,又看了看天色,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几分狡黠的弧度:“不过是一群借机敛财的地头蛇罢了。对付这种人,未必需要动刀动枪。”
她招来那名斥候,详细询问了对方的人员分布、装备情况以及为首者的样貌特征。听完之后,她沉吟片刻,对南宫宸道:“公子,可否借青鸾姑娘一用?再予我两名机灵的风影营兄弟,以及……一套稍微华贵些的行头。”
南宫宸虽不知她具体想做什么,但基于对她的信任和考校的心思,点了点头:“可。”
片刻之后,一支小小的“商队”从大队中分离出来,向着谷口行去。这支“商队”以青鸾为首,她换上了一身绸缎衣裳,扮作一名干练的女掌柜。两名风影营精锐则扮作护卫,护着一辆装载着几个箱子的马车。而赵敏,则换上了一套略显陈旧但料子尚可的锦袍,脸上还稍微涂抹了些许灰尘,扮作一名同行的落魄小商人。
大队人马则留在后方隐蔽处,由南宫宸坐镇。
谷口处,果然设着简陋的路障,百余名手持刀枪、神色彪悍的汉子散落在周围,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袒露着胸毛的壮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虎皮椅上。
见到“商队”前来,立刻有喽啰上前阻拦:“站住!此路不通,要过路,每人十两银子的厘金!”
青鸾按照赵敏事先的吩咐,上前交涉,语气不卑不亢:“这位好汉,我们是正经商人,途经宝地,还望行个方便。这厘金……是否太多了些?”
那壮汉头领斜睨了青鸾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和护卫,嗤笑道:“十两一人,童叟无欺!没钱就滚回去!”
就在这时,扮作落魄商人的赵敏忽然“惊慌失措”地跑到青鸾身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大声道:“掌柜的!不好了!我刚才好像看到那边山坡后面有烟尘,像是……像是官军的骑兵!”
他一边说,一边手指胡乱地指向峡谷一侧的山坡,脸上满是恐惧。
“官军?”那壮汉头领和他手下的喽啰们闻言,脸色都是一变。他们在此设卡,最怕的就是撞上正规官军。
青鸾立刻会意,配合地露出凝重神色,对那头领道:“好汉,你看这……若是官军来了,咱们堵在这里,岂不是都要被当成匪类给剿了?不如先放我们过去,你们也赶紧收拾一下,避一避风头?”
那头领将信将疑,伸着脖子往赵敏指的方向张望,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赵敏趁机又压低声音,对旁边一个看似是小头目的喽啰“悄悄”说道:“这位大哥,我看你们首领是个英雄人物,何必在此做这刀头舔血的营生?我听说最近兰州府的达鲁花赤大人正在招募勇士,待遇丰厚,以首领的本事,去了至少也是个百夫长,岂不强过在这里担惊受怕?”
那小头目眼睛一亮,显然动了心思。
就在这时,峡谷后方,隐隐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那是留守大队的风影营按照约定,刻意制造出的动静!
“真……真有官军!”喽啰们顿时骚动起来。
那壮汉头领也坐不住了,他本就心虚,又被赵敏一番“招安”的话说得心思活络,再听到这马蹄声,哪里还敢停留?
“撤!快撤!”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也顾不上收什么厘金了,带着手下喽啰,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仓皇收拾东西,向着峡谷另一侧的山林里钻去,片刻功夫就跑得干干净净。
青鸾和两名风影营精锐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赵敏仅凭三言两语,一番做戏,就不费一兵一卒,将这百余名地头蛇吓得望风而逃!
赵敏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脸上恢复了从容,对青鸾笑道:“青鸾姐姐,我们可以过去了。”
当“商队”顺利通过峡谷,与后方大队汇合,并将经过禀报后,韦一笑、李莫愁等人看向赵敏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尤其是韦一笑,他原本对赵敏多少还有些轻视,认为她不过是仗着身份和智计,此刻却不得不承认,此女临机应变之能,确实非同一般。
南宫宸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赵敏此法,不仅避免了冲突,节省了时间,更关键的是没有留下任何手尾,完美地隐藏了队伍的行踪。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行程中,队伍又遭遇了几次小麻烦。有一次是路过一个城镇时,被一队巡查的元廷骑兵盘问,赵敏利用她对元廷官僚体系和军中规矩的了解,伪造了一份某位蒙古勋贵家眷南下游玩的文书,轻松搪塞过去。
还有一次,是在一处荒村夜宿时,遭遇了一伙不开眼的马匪袭击。没等南宫宸出手,赵敏便根据马匪进攻的路线和方式,判断出他们的老巢大致方位和可能的藏宝点,并设下了一个简单的诱敌陷阱,配合风影营的行动,不仅全歼了马匪,还顺手端了他们的老窝,缴获了一批不错的马匹和金银,补充了队伍的损耗。
每一次,赵敏都能根据不同的情况,提出最省时省力、效果却最佳的解决方案。她的计谋时而巧妙,时而狠辣,时而匪夷所思,却总能直指问题核心,让人不得不服。
队伍中的众人,从最初对她的警惕、怀疑,渐渐转变为认可、甚至依赖。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位新归附的郡主,绝非花瓶或累赘,而是一个智计百出、能力极强的同伴。她的价值,正在一次次实践中,被所有人清晰地看到。
南宫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愈发满意。赵敏这块瑰宝,正在他提供的舞台上,绽放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而她的奇谋迭出,也为他这次灵蛇岛之行,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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