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的空气凝固了，李判官带着一队精锐阴兵堵死了所有出口，他脸上带着报复得逞的狞笑，目光在姜小鱼和赵判官之间来回扫视。
“赵明，你私通要犯，泄露机密，该当何罪？”李判官厉声喝道。
赵判官——赵明脸色煞白，但仍挺直腰板：“李判官，你假传阎罗令，私自动用定空卫，又该当何罪？”
李判官冷笑一声：“奉命行事而已。了尘巡狩使已全权接管巡察司，清除内鬼正是本职。”
姜小鱼暗中运转秩序之力，感知着周围的形势。阴兵数量是早上的三倍有余，而且个个气息凝实，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更麻烦的是，她感知到小院四周被布下了空间禁制，想用隙间之力逃离已不可能。
墨临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与姜小鱼背对背站立，传音道：“西南角那个持幡的阴兵是阵眼，先破了他。”
姜小鱼微微点头，暗中凝聚秩序之力。
李判官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意图，狞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这‘锁魂绝域阵’专为抓捕重犯设计，就算你有通天本领，也休想逃脱。”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小鱼：“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个全魂。否则...”
“否则怎样？”
一个苍老却清亮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连院内的锁魂绝域阵都为之波动。
李判官脸色骤变：“谁？”
院门无声开启，一个佝偻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她穿着朴素的灰色布衣，满头银发整齐地挽在脑后，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
看到这个老婆婆，李判官和所有阴兵都露出惊惧之色，连嚣张的气焰都收敛了几分。
“孟...孟婆大人...”李判官结结巴巴地道，“您怎么来了？”
孟婆？姜小鱼震惊地看着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婆婆。这就是执掌忘川渡口，司职孟婆汤的孟婆？
孟婆没理会李判官，而是径直走到姜小鱼面前，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她，特别是她魂体上若隐若现的秩序纹路。
“像，真像...”孟婆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像谁？”姜小鱼忍不住问道。
孟婆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的茶碗递给她：“喝了它。”
茶汤呈现出奇特的琥珀色，散发出既清新又厚重的气息，与寻常孟婆汤截然不同。
李判官急忙道：“孟婆大人，此乃重犯，您不能...”
“闭嘴。”孟婆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判官顿时噤声，脸色青白交替。
姜小鱼接过茶碗，犹豫地看向孟婆。秩序之力感知到这碗茶汤中蕴含着精纯的往生之力和某种她熟悉又陌生的规则碎片。
“放心，不是消忆汤。”孟婆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这是‘忆前尘’，能助你稳固魂体，明心见性。”
姜小鱼与墨临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仰头将茶汤一饮而尽。
茶汤入喉的瞬间，一股暖流席卷全身。魂体内的秩序之力仿佛被注入了活力，运转更加顺畅自如。更神奇的是，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片段——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忘川河边，手中托着一团暗金与乳白交织的光芒...引路人年轻时模样，与那女子低声交谈...落魄书生在尘芥居中擦拭着一面古镜...
片段零碎而模糊，转瞬即逝，但姜小鱼能感觉到，这些记忆碎片与她魂体内的秩序之力同源。
待她回过神，发现魂体上的秩序纹路更加清晰稳定，对周围规则的感知也敏锐了许多。
“多谢前辈。”姜小鱼由衷道谢。
孟婆微微点头，这才转身看向李判官：“人，我带走了。”
李判官咬牙道：“孟婆大人，这是了尘巡狩使亲自下令捉拿的要犯，您这样做，晚辈很难交代...”
孟婆浑浊的眼睛盯着李判官，许久，才缓缓道：“那你回去告诉了尘，就说人是我带走的。若他有异议，让他亲自来忘川渡口找我。”
李判官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不甘地低下头：“...是。”
孟婆不再理会他，对姜小鱼三人道：“跟我来。”
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向院外走去。所过之处，阴兵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连那锁魂绝域阵都无声瓦解。
姜小鱼、墨临和赵明紧随其后。经过李判官身边时，姜小鱼能清晰感知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怨毒与不甘。
走出小院，孟婆带着他们穿过几条偏僻的街道，来到忘川河边的一个简易渡口。这里只有一间茅草搭成的小屋，屋外摆着几张简陋的木桌木椅，与传说中孟婆庄的恢弘大相径庭。
“坐。”孟婆指了指木椅，自己则走进茅屋，又端出三碗茶汤。
这一次的茶汤与之前不同，呈现出清澈的淡金色，散发出宁静祥和的气息。
“这是‘安魂茶’，能修复魂体损伤。”孟婆将茶碗分给三人。
赵明接过茶碗，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多谢孟婆大人相救。”
孟婆摆摆手：“赵家小子，你父亲当年在我这儿帮过忙，救你是应该的。”
她看向姜小鱼，目光深邃：“丫头，你可知刚才那碗‘忆前尘’中，融入了什么？”
姜小鱼摇头。
“是初代孟婆留下的最后一缕‘纯净往生之息’。”孟婆语出惊人。
姜小鱼震惊地看向她。难怪那茶汤的气息如此熟悉，与她魂体内得自初代孟婆残念的力量同源！
“初代孟婆她...”
“早已身化轮回，补全秩序。”孟婆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她临终前留下三缕纯净往生之息，一缕滋养忘川，一缕封于镜中，一缕...看来是落在了你身上。”
姜小鱼想起落魄书生店里的那面前尘镜碎片，恍然大悟。
孟婆继续道：“你能得此机缘，既是造化，也是责任。秩序之力选择你，不是偶然。”
“选择我？”姜小鱼困惑道，“秩序之力不是我在剑冢中自行领悟的吗？”
孟婆笑了，笑容中带着深意：“你以为剑冢为何会有清圣之气？又为何偏偏在你炼化枷锁时显现？”
姜小鱼怔住了。她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
“一切都是注定。”孟婆轻声道，“从你猝死那刻起，不，从更早开始，你就被秩序选中了。”
墨临突然开口：“前辈，这一切与幽冥君主的降临有何关联？”
孟婆赞赏地看了墨临一眼：“问得好。幽冥君主乃是上古‘混乱之源’的化身，与‘秩序之光’相对。秩序越弱，混乱越强。这就是为什么地府规则腐朽后，幽冥君主能逐渐苏醒。”
她转向姜小鱼：“而你身上的秩序之力，是千百年来唯一新生的秩序本源。对幽冥君主而言，你是最可口的美食，也是最致命的威胁。”
姜小鱼感到后背发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幽冥君主对她如此执着。
“那我该怎么做？”她问道。
“首先要活下去。”孟婆语气严肃，“了尘已经彻底倒向混乱，他必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陆之道态度暧昧，不可全信。巡察司内部已被渗透，判官殿也非净土。”
赵明忍不住道：“难道地府就没有可信之人了吗？”
孟婆沉默片刻，道：“十殿阎罗中，秦广王、楚江王态度明确，支持清查内鬼。转轮王闭关多年，态度不明。其余七王...利益纠缠，难以分辨。”
她看着姜小鱼：“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硬碰硬，而是成长。秩序之力尚在萌芽，需要滋养和历练。”
“如何成长？”姜小鱼追问。
孟婆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往生”二字：“去往生亭，找引路人。他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姜小鱼接过令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正往生之力，与判官令截然不同。
“记住，”孟婆郑重叮嘱，“在你足够强大之前，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地府的水，比你想象的更深。”
便在此时，忘川河对岸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支庞大的阴兵队伍正在集结，为首之人身披巡察司巡狩使官袍，面容阴鸷，正是了尘！
“他来了。”孟婆神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了尘隔着忘川河，目光锁定姜小鱼，声音冰冷地传遍两岸：“孟婆，交出要犯，否则以同罪论处！”
孟婆慢悠悠地站起身，对着对岸道：“了尘，百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敢在我这儿大呼小叫。”
了尘眼神阴冷：“职责所在，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孟婆行个方便。”
“若我不呢？”孟婆语气平淡。
了尘挥手，身后的阴兵齐刷刷亮出兵器：“那就休怪晚辈无礼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姜小鱼暗中运转秩序之力，准备迎战。墨临也握紧了剑柄。赵明则紧张地看着对岸的阵容，脸色发白。
然而孟婆却笑了。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到忘川河边，用拐杖轻轻点了点水面。
刹那间，整条忘川河沸腾起来！河水中的往生之魂纷纷浮现，化作无数半透明的身影，静静站在河面上，面朝对岸的阴兵队伍。
这些往生之魂没有武器，没有杀气，只是静静地站着，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了尘脸色微变：“孟婆，你竟敢动用往生之魂？这是违背轮回规则的！”
孟婆嗤笑一声：“规则？我执掌忘川万载，不比你懂规则？倒是你，勾结幽冥宗，祸乱阴阳，可曾把规则放在眼里？”
她拐杖再点，往生之魂齐刷刷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涌向对岸，连空间都为之扭曲。
了尘身后的阴兵们面露惧色，不少人开始后退。往生之魂虽无攻击之意，但那种源自轮回本源的威压，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
“退，或者战。”孟婆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了尘面色铁青，死死盯着对岸的姜小鱼，眼中满是不甘。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下令进攻。
“我们走。”了尘咬牙道，带着阴兵队伍悻悻离去。
待对岸人马散尽，孟婆才转身对姜小鱼道：“你们也该走了。记住，直接去往生亭，不要相信任何人。”
姜小鱼郑重行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孟婆摆摆手，目光悠远：“不必谢我。这场劫难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要靠你自己走。”
离开孟婆的渡口，姜小鱼三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往生亭。
路上，赵明因另有要事，与二人告别。临行前，他塞给姜小鱼一枚玉简：“这是我整理的巡察司内部可疑人员名单，或许对你有用。”
姜小鱼接过玉简，感激地道谢。
只剩两人后，墨临才开口问道：“你相信孟婆的话吗？”
姜小鱼沉默片刻，道：“秩序之力告诉我，她没有撒谎。但...她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情。”
墨临点头：“我也有同感。她似乎有意引导你去往生亭。”
“无论如何，往生亭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姜小鱼握紧手中的往生令，“引路人知道很多内情，或许能解开我们的疑惑。”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往生亭时，姜小鱼魂体内的系统01号突然发出了清晰的提示音，不再是之前时断时续的状态：
【检测到宿主接触纯净往生之息，系统功能恢复至85%...开始更新数据库...】
【更新完成。解锁新功能：『规则漏洞检测』。可检测指定范围内的规则异常点。】
姜小鱼心中一喜。系统的恢复来得正是时候。
她立即对周围使用了新功能。秩序之力与系统功能结合，她“看”到了以往难以察觉的细节——
往生亭周围的空间中有几处极细微的规则扭曲，像是被人动过手脚。更远处，一些往生之魂的轮回轨迹出现了不正常的偏转。
而最让她心惊的是，在通往往生亭的路上，她感知到了一缕极其隐蔽的幽冥死气，与了尘身上的气息同源，但更加精纯古老。
“等等。”姜小鱼拉住墨临，神色凝重，“前面有埋伏。”
墨临立即警觉：“了尘的人？”
“不完全是。”姜小鱼仔细感知着那缕幽冥死气，“还有别的...更古老的东西。”
秩序之力全开，她终于辨认出那股气息的本质——
那是幽冥君主的一缕分身意志，依附在了尘派来的某个阴兵身上！
了尘竟然不惜与虎谋皮，让幽冥君主的分身潜入地府来追杀她！
姜小鱼感到一阵寒意。眼前的危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
往生亭近在咫尺，却危机四伏。
她该信任引路人吗？还是另寻他路？
手中的往生令微微发热，仿佛在催促她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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