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补上去!”
一名千户军官的吼声在那边响起。
他附近的一队枪矛手立刻吼叫着扑向那段城墙。
短兵相接的厮杀瞬间爆发!
冲上城头的清军甲士凶悍无比,刀光闪烁间,两名明军枪手惨叫倒地。
但更多的守军涌上来,长枪从四面八方捅刺,刀盾手顶上去近身搏杀。
鲜血飞溅,断肢横飞,怒吼与濒死的哀嚎混杂在一起。
陈二被赵老黑一把拽起:
“跟老子来!”
他们这一小队被调去增援另一处压力稍小的垛口,那里正有清军顺着长梯向上爬。
“刺!”
赵老黑看准一个刚冒出头的清军脑袋,手中长矛毒蛇般刺出,正中面门!
那清军哼都没哼就掉了下去。
陈二学着他的样子,闭着眼,嚎叫着将手中长矛胡乱向下捅去,却戳了个空,差点把自己带下城墙。
“睁眼!看准了!”
赵老黑骂了一句。
陈二强迫自己睁开眼,正好看到一个狰狞的、满是横肉的脸从垛口冒出来,手中的刀已经扬起。
极度的恐惧瞬间化为一股蛮力,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狂吼着将长矛全力捅出!
“噗嗤”一声,矛尖似乎戳中了什么,那清军身体一僵,瞪大了眼睛,然后仰面摔下。
温热的液体顺着矛杆流到陈二狗手上,他愣了一下,随即胃里一阵翻腾,但手却死死握着矛杆,没有松开。
“干得好!”
赵老黑赞了一句,转身又去对付另一个。
战斗变成了血腥的消耗。
火铳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兵器撞击声……各种声音混合。
陈二机械地跟着赵老黑,刺、收、躲、再刺。
他看到平时一起训练的同袍一个个倒下,也看到凶悍的敌军被捅穿、砸烂、烧焦。
空气里全是硝烟、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他曾看到不远处一个吓傻了的新兵丢下武器想往后跑,立刻被一直冷眼旁观的军法官一刀砍翻在地,血淋淋的人头被挑在枪尖示众。
那景象让他浑身发冷,却也彻底断了他任何退缩的念头——往前是死,往后,死得更快更耻辱!
不知厮杀了多久,太阳已经西斜。鸣金声从清军大营传来,清军的攻势终于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一片狼藉。
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苍凉。
陈二瘫坐在血泊和尸体中间,背靠着冰冷的城墙,大口喘着气。
他浑身都在颤抖,分不清是恐惧、疲惫还是后怕。
手中的长矛已经断了半截,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
赵老黑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扯下水囊灌了一口,又递给他。
“还活着,小子。”
赵老黑咧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第一天,算你过了。”
陈二接过水囊,手抖得洒了一半,他贪婪地吞咽着,冰凉的液体划过火烧般的喉咙。
他望向城外,那里依然是无边的敌营和篝火。
但不知为何,最初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惧,似乎淡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疲惫,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劫后余生的复杂滋味。
焦琏的身影在不远处走过,他身上的甲胄破损多处,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他沉默地看着疲惫不堪的部下,看着破损的城墙,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拍了拍几个还能站起来的士兵的肩膀。
夜色,再次笼罩了永州。
这一天的城墙,守住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甚至是夜里他们最为疲倦时,地狱般的厮杀,还会继续。
只是,城头上这些幸存下来的眼神里,除了恐惧,多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那是见过血、杀过人、在生死线上打过滚之后,才能淬炼出的、带着血丝的坚硬。
夜色如墨,笼罩着伤痕累累的永州城。
白日的厮杀声暂时沉寂,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篝火噼啪的燃烧声,以及城外清军大营隐约传来的刁斗声和战马嘶鸣。
焦琏没有休息。
他灌下一大碗浓茶提神,立刻将亲兵队长和几名心腹将领召到临时充作指挥所的一处坚固民宅。
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写满疲惫与严峻的脸。
“白日一战,弟兄们打得好,但也打得很苦。”
焦琏开门见山,声音沙哑,“鞑子没占到便宜,孔有德那狗贼不会甘心。长沙怎么丢的?就是半夜被捅了刀子!”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传我的死命令:今夜,所有城墙段,哨探加倍!明哨暗哨全都安排上,眼睛瞪大,耳朵竖起来!
尤其是北门、东门破损处,给我用火把、篝火照得亮堂堂的,不许留死角!
各营军官,轮流值守,不得安睡!谁敢打盹误事,老子砍他脑袋!”
“得令!”
众将凛然应诺。
焦琏顿了顿,手指重重敲在桌面的永州城简图上,指向城内几个区域:
“还有更紧要的——城里的那些‘老爷’们,给老子盯死了!”
他指的,是永州城内以米商周半城、绸缎庄东主沈万金、以及几个本地致仕乡宦为首的士绅豪强。
这些人平日与官府往来密切,但在战前,焦琏就敏锐地察觉到他们态度暧昧,捐输钱粮时推三阻四,家中子弟也多以各种理由逃避征募。
“长沙的杜弘域、罗鼎是怎么干的?”
焦琏声音冰冷,“咱们前脚在城头拼命,他们后脚就开城门迎鞑子!这种戏码,绝不能在我永州重演!”
他看向负责城内治安和预备队的一名参将:
“你手下的预备队,还有我从桂林带来的那一营老卒,今夜全部给老子动起来!
分出一半,换上便装也好,明火执仗也罢,把周家、沈家,还有那几户重点人家的宅子,前后门、侧门、围墙,给我死死围住!
许进不许出!发现任何人试图传递消息、集结家丁、或者有异动……”
焦琏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用请示,立刻动手!以‘通敌叛乱’论处,满门抄斩,家产充公!
老子宁可错杀,也绝不让一颗老鼠屎,坏了守城弟兄们用命换来的局面!”
那参将心中一凛,肃然抱拳:“将军放心!末将亲自去布置!一只苍蝇也别想从那些宅子里飞出来坏事!”
“去吧。”
焦琏挥挥手,又补充道,“动静可以大点,就是要让城里那些心思活络的人知道,老子焦琏,不是何腾蛟!想当内应,先掂量掂量自家有几颗脑袋够砍!”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城头,疲惫的守军被军官强制分成两班,瞪大眼睛监视着城外的黑暗。
城内,一队队手持刀枪、面色冷峻的士兵悄然出现在几处高门大宅周围,封锁街道,盘查行人,毫不掩饰监视的意图。
周半城家的大门被拍响,管家战战兢兢开门,看到门外火把下明军军官冰冷的脸和身后一片沉默的士兵,腿都软了。
“奉焦将军令,非常时期,为确保诸位乡绅安全,防止奸细混入,特派兵护卫贵府。
今夜起,贵府诸人安心待在家中即可,一应饮食用度,我军会派人送达。无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军官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类似的情形,同时在沈万金等几家上演。
胆战心惊的士绅们缩回宅内,熄灭了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他们这才真切感受到,焦琏这位沙场悍将的狠辣与果决,与何腾蛟截然不同。
焦琏安排好这一切,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走到屋外,望着北方清军营地的点点火光,又回头看了看笼罩在紧张肃杀气氛中的永州城。
外有强敌,内有隐忧,这根弦,必须绷到极致。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永州城头,火把和篝火将城墙附近照得亮如白昼,疲惫的守军强打精神,死死盯着城外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
寒风掠过,带来远处清军营地的零星马嘶和金属碰撞声。
突然,北门外约一里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一片火光!
紧接着,低沉的海螺号和急促的战鼓声撕破夜空!
“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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