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王家屯后山的秘密营地却篝火通明，人声鼎沸。肉香混合着米酒的醇厚气息在空气中弥漫，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举行。
空地中央，几堆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战士们兴奋而质朴的脸庞。缴获的日本罐头、炊事班精心烹制的腊肉炖白菜、热气腾腾的小米饭管够。甚至还有几坛老乡们悄悄送来的、自家酿的米酒。
“同志们！”政委老周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清冽的米酒，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声音洪亮，“今天，我们特务营，以微小的代价，取得了马家集大捷！端掉了伪军团部，缴获了大批我们急需的武器弹药、粮食被服！沉重打击了日伪军的嚣张气焰，壮大了我们自己的力量！这第一碗酒，让我们敬所有参加此次战斗的英勇战士们！敬王营长、铁副营长的英明指挥！敬我们牺牲和负伤的战友！”
“干！”
“干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无论是战士、干部，还是前来帮忙的乡亲，都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碗。豪迈的呐喊声在山谷间回荡。
王二娃也举起了碗，与身边的铁蛋、老烟枪、山猴子、黑娃等人重重一碰，仰头将辛辣的米酒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咙直坠丹田，驱散了连日征战积累的疲惫。
“第二碗酒！”老周再次举起碗，情绪激昂，“敬我们坚强不屈的百姓！是你们的支持，让我们有了扎根的土壤！是你们的子弟加入，让我们队伍不断壮大！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干！”
气氛更加热烈。不少战士拉着熟悉的乡亲，非要给他们夹肉倒酒，感谢他们平日里的掩护和支援。场面温馨而感人。
铁蛋喝得满脸通红，搂着王二娃的肩膀，大声道：“二娃哥！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跟着你打仗，就是带劲！”
王二娃笑着拍了拍他结实的后背，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欢腾的人群。篝火跳跃的光影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大部分人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但也有少数几个，笑容似乎有些勉强，或者眼神在热闹中显得有些游离。
那道若有若无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似乎又出现了，但一闪即逝，混在熙攘的人群中，难以捕捉。
“是啊，痛快。”王二娃附和着，心中的那根弦却始终没有放松。
庆功宴进入了高潮。有战士扯着嗓子唱起了粗犷的山西民歌，引来一片叫好。几个机灵的小战士学着伪军投降的丑态，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山猴子和黑娃甚至被战士们起哄，当场比拼起了摔跤，引得围观者阵阵喝彩。
王二娃端着碗，与老周、铁蛋等人坐在一起，一边看着热闹，一边低声交谈。
“缴获的物资已经清点分发下去，乡亲们拿到粮食和棉衣，都很感激。”老周低声道，“炮兵班的人选我也初步拟定了，都是以前摸过炮或者脑子灵光的战士，明天就开始训练。”
“很好。”王二娃点头，“政委，还要加强岗哨，尤其是通往县城和小王庄方向的暗哨。我总觉得，鬼子不会善罢甘休。”
老周神色一肃：“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明哨暗哨加倍，巡逻队也增加了频次。”
铁蛋灌了一口酒，抹抹嘴：“怕啥？咱们现在兵强马壮，弹药充足，鬼子来了正好试试新炮的威力！”
王二娃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骄兵必败。鬼子在马家集吃了亏，下次再来，肯定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再给我们钻空子的机会。我们必须更加警惕。”
这时，老烟枪端着碗凑了过来，他显然喝得不少，独眼眯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红光，但说话还算清晰：“营长，政委，咱们这次动静闹得不小，我估摸着，鬼子那边肯定在憋坏水。咱们营里……也得小心点。”他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
王二娃心中一动，看向老烟枪：“老烟枪，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老烟枪摇摇头，独眼中闪过一丝老兵特有的警觉：“那倒没有。就是感觉……太顺了。马家集拿下得顺利，回来也顺利。这世道，太顺当的事儿，往往后面跟着大麻烦。咱们营扩充快，人员来源也杂，难保……”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在场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王二娃沉默了片刻，将碗中残酒饮尽：“老烟枪说得对。我们不能被胜利冲昏头脑。政委，明后两天，以排为单位，进行战斗总结和思想教育，务必让每个战士都清楚，战斗还远未结束，更大的考验可能就在前面。同时，内部的人员审查，也要悄无声息地进行起来。”
“我同意。”老周郑重地点点头。
欢庆的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当篝火渐渐熄灭，战士们带着满足和疲惫回到各自的营房和借宿的老乡家中，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王二娃没有立刻休息，他独自一人走到营地边缘的哨位上，替换下站岗的战士，让他回去休息。
寒风吹过山岗，带着刺骨的冷意。远处连绵的群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站在黑暗中，感官提升到极致。“共振视界”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感知着营地内沉睡的战士们那平稳的生命能量，也警惕地探查着营地外围的任何异动。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但王二娃心中的那丝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清晰。
那不是明确的危险信号，更像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老烟枪的直觉，和他自己的感知，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以及外部必然到来的疯狂报复。
“鼹鼠”如果真的存在，会是谁？
坂田的下一步，又会是什么？
王二娃握紧了手中的步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无论暗流如何涌动，风暴何时降临，他都必须守住这片刚刚点燃的烽火，守护好身后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战友和乡亲。
夜色深沉，前路艰险。但王二娃的眼神，在黑暗中依旧坚定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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