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纯粹的辣意，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味蕾的防线，直冲天灵盖。
不，它更像一小撮无声引爆的炸药，在口腔中轰然炸开，冲击波顺着神经一路蔓延，让陈元的耳膜都开始嗡嗡作响。
在众人看来，陈元只是夹起了一块牛肉，姿态优雅地放进嘴里，缓缓咀嚼。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牛肉入口的那一刻起，一场海啸已经在他的口腔里爆发。
这和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种辣都不同。没有川菜的麻，没有湘菜的香，它就是最原始、最霸道、最不讲道理的辣。
像一个绝顶高手，不出花招，只用一力降十会，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辣”这一个字上。
陈元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辣意是如何从舌尖开始，一路攻城掠地，蔓延到舌根，再到整个喉咙，所过之处，一片焦土，火烧火燎。
他的额角，瞬间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怎么样？”丁晓曼最先按捺不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了期待，手里的手机已经悄悄开启了录像模式。
江语希和张雪也停止了调笑，目光齐刷刷地锁定在陈元脸上。就连角落里的小李，都将镜头死死对准了陈元，准备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陈元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地将那口牛肉咽了下去，然后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尽显美食家的从容。
只是他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却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仿佛体内有一座火山即将喷发。
“是……是灯光的原因吗？我怎么感觉陈哥的脸跟关公似的？”小李小声嘀咕了一句。
“哇，连用了什么辣椒都能吃出来？”江语希则是满眼崇拜，小声对丁晓曼说，“这还是人的舌头吗？可他为什么脸这么红？”
陈元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那股火烧的感觉依旧在喉咙里盘旋。他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用一种极其专业的口吻点评起来：
“火候掌握得非常好，是猛火快炒。牛肉片应该是提前用酱油、生粉和极少量的蛋清腌制过，下锅前还过了三秒热油，所以才能在爆炒下依旧锁住肉汁，口感非常滑嫩，没有一点柴的感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盘中的红绿辣椒，补充道：“用料很讲究，是赣南本地的‘朝天椒’和一种改良过的‘涮涮辣’，前者主攻香气，后者提供纯粹的爆裂式辣度。从烹饪技巧上来说，这道菜，满分。”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细节精准，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这？”张雪瞪大了眼睛，“不辣吗？你别硬撑，脸都红透了！”
陈元看着她们，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然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小李身边那盒巨大的纯牛奶。
“咔哒”一声，瓶盖被他拧开。
他甚至都来不及倒进杯子里，就这么对着瓶口，仰头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咕咚！”
寂静的包厢里，只剩下牛奶流过喉咙的声音，响亮而急促。冰凉的液体如同天降甘霖，浇灭着从食道一路烧上来的熊熊烈火。
所有人，包括小李，全都看傻了。
前一秒还是能洞察秋毫、指点江山的神级美食家，下一秒就变成了沙漠里快要渴死的难民。这反差，实在太大。
足足半盒牛奶下肚，陈元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里哈出的气都带着一股奶香味。他抹了把嘴，那张通红的脸总算缓和了一点。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包厢里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丁晓曼笑得花枝乱颤，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手机镜头都拿不稳了。江语希也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陈元说不出话。
张雪更是笑得直拍大腿，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我就说嘛！装！你接着装！还满分，我看是辣得你快要昏过去了！不行，看你这熊样，我反而更好奇了！”
说着，她抄起筷子，带着一股不信邪的劲头，豪气干云地说道：“我来！老娘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我就不信，能有多辣！”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雪夹起一大筷子牛肉，混合着好几颗红绿小米椒，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刚嚼了两下，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秒，两秒……
张雪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皙变成粉红，再从粉红变成涨红。她双眼圆睁，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但她硬是没吭声，脖子一梗，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哼！”她重重地喘了口气，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想说什么场面话。
“怎么样？雪姐？”小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还……还行……”张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但下一秒，那股迟来的、更猛烈的辣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猛地抓过自己面前那杯小李刚倒的牛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一杯牛奶根本不够，她又抢过陈元手里的家庭装牛奶，也顾不上仪态，对着瓶口就灌了起来。
喝完，她伸出舌头，不停地哈着气，眼眶里已经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说话都带着哭腔：“这……这是辣椒吗？这是工业酒精兑岩浆！我的舌头……我的舌头没知觉了！老板！杀人啦！”
看着刚才还豪情万丈，此刻却泫然欲泣的张雪，众人再也忍不住，又是一阵爆笑。
就在这人仰马翻之际，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服务员端着一个滚烫的砂锅走了进来，放在了转盘上。
“您的第二道菜，黄豆鸡脚。”
砂锅的盖子一揭开，一股比刚才的小炒黄牛肉更加浓郁、更加滚烫的辣气，轰然炸开，带着一股不祥的焦香。
砂锅里，炖得软烂脱骨的鸡脚和吸饱了汤汁的黄豆，被一层厚厚的、红得发黑的干辣椒和辣油覆盖着，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那场面，仿佛是地狱厨房的一角，极具视觉冲击力。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陈元和张雪，看到这个东西，脸上的血色又褪去了一半。
小李更是感觉自己的胃开始抽搐了，默默地把那盒只剩一小半的牛奶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救命的灵丹妙药。
“我……我觉得我还是喝牛奶吧。”这一次，没人笑话他了。连刚才还跃跃欲试的江语希和丁晓曼，都默默地端起了自己的牛奶杯，眼神里写满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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