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持续了大约十秒钟。
然后,坐在一号右手边第三位的 政协二把手 陈副主缓缓开口了。
这位七十三岁的老外交家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透着分量:“林枫同志,你的汇报很全面,情况我也基本了解了。”
他推了推老花镜,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屏幕:“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想过这么做的国际后果吗?”
问题单刀直入。
陈副继续说:“我干 了一辈子外交工作,深知一个国家在国际上的形象建立有多难,破坏有多容易。华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才在国际上树立起‘和平发展’‘负责任大国’的形象?各种倡议在东南亚推进得不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当地国家对我们‘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的信任。”
他身体微微前倾:“可现在呢?你在邻国边境搞实弹演习,炮口几乎顶 到人家脸上——不管你的理由多么正当,在国际舆论场上,这就是‘武力威胁’,就是‘大国欺凌’。西方媒体会怎么炒作?东南亚国家会怎么想?合作氛围会不会受影响?”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 可以说是语重心长,但问题本身却重若千钧:“林枫同志,保护公民是对的,但方法是不是可以更……柔和一些?外交途径真的用尽了吗?有没有可能通过持续施压、经济手段、多边合作来解决?非得用大炮说话吗?”
这番话说完,好几位委员微微点头。显然,陈副的问题代表了相当一部 分人的担忧。
中宣孙部长立即 跟进。这位主管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语速较快,问题更加具体:“陈副的问题也正 是我担心的。林枫同志,从宣传角度看,这次行动给我们造成了很大被动。”
他翻开面前的文件夹:“你看这些外媒报道,清一色的负面定性。虽然我们做了大量解释工作,但在国际舆论场上,第一印象已经形成——‘华国在边境炫 耀武力’。这个标签一旦贴上,短期内很难撕掉。”
孙部长顿了顿,神情严肃:“更麻烦的是国内舆论。我这边监测到的数据显示,虽然支持声音占多数,但质疑声量也不小,而且很有代表性——高校知识分子、部分媒体人、一些老同志,他们担心的和你刚才说的一样: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会不会引发冲突?是否符合我国一贯倡导的和平理念?”
他看向林枫:“我们宣传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既要体现国家决心,又要避免被贴上‘好战’标签;既要回应民众期待,又要疏导不同意见。这个尺度,非常难把握。”
中宣刘副部补充道:“我同意 孙部长的判断。从昨晚到现在,宣传已经接到了几十个来自学界、媒体界、退休老同志的咨询甚至质疑。他们的核心关切是:在非战争状态下,动用如此规模的军事力 量,是否符合‘以和为贵’的华国文化传统?是否会对下一代的价值观念产生影响?”
这时,发改委王副主任开口了 。这位经济领域的专家说话条理清晰,数据详实:“我从资源配置角度提个问题。”
他打开一份报表:“根据报来的初步估算,这次演习的直接消耗——包括弹药、油料、装备损耗、人员补贴等—— 大约在一点二亿到一点五亿之间。这还只是演习本身。”
“再看边境治理专项资金——五十亿。林枫同志,我知道滇省边境线长,问题复杂,治理难度大。但作为发改委 的同志,我必须算这笔账:滇省去年的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是多少?不到两千亿。五十亿相当于滇省全年财政收入的2.5%。如果把这笔钱投在教育上,可以新建多少所学校?投在医疗上,可以改善多少乡镇卫生院的设备?投在交通上,可以修多少公里公路?”
王副主任推了推眼镜:“我不 是说边境治理不重要。而是想请你从全局角度思考: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这样的投入是否达到了最优配置?有没有可能用更经济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加强边境管控、深化国际合作、源头打击犯罪资金链?”
三位领导,三个维度——外交战略、舆论引导、资源配置——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具体。
会议室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屏幕这边,郑国威的拳头已经握得发白,岩温的额头渗出细汗,张彪的呼吸都放轻了。
林枫正准备开口回应。
但就在这时,赵老缓缓开 口了。
他没有直接回应任何具体问题,而是将讨论引向了一个更高的维度:
“几位同志提出的问题,都很重要, 都是负责任的。”赵老的声音沉稳,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在心中斟酌过,“但我想请各位先暂时放下这些具体问题,思考一个更根本的问题。”
他停顿了三秒,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我党,执政 七十多年了,靠的是什么?我们的政权合法性基础在哪里?”
这个问题提得太高、太根本,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挺直了身体。
“靠发展经济?是的,很重要。靠改善民生?是的,也很重要。靠维护稳定?当然重要。”赵老一字 一句地说,“但这些都不是最根本的。”
他加重语气:“最根本的,是保护人民。是让老百姓觉得,跟着共产党走 ,安全有保障,受了欺负有人管,遇到危险有人救。”
赵老的目光转向屏幕:“六千多 华国公民,在境外被非法拘禁、被虐待、被强迫犯罪——如果我们连这个都解决 不了,还谈什么执政为民?还谈什么‘以人民为中心’?”
这番话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陈副担心国际形象, 我理解。孙部长担心舆论压力,我也理解。王副主任算经济账,更是应该的。”赵老话锋一转,“但我想请各位想一想:如果我们这次退缩了,那些园区气焰会更嚣张,会有更多同胞被骗,会有更多家庭破碎——到那时,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深沉:“有些账,不能只算经济账,要算政治账;不能只算眼前账,要算长远账;不能只算面子账,要算民心账。”
这番话,为整个讨论定下了基调。
财政刘逢春部长立即接过了话头。这位“南院”派系的核心 人物,平时以严谨务实着称,此刻的发言却充满激情:
“赵老说得对,有些账必须算 清楚。发改委王副算了直接经济账,我来算一笔更大的账。”
他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调出一组数据:“根据公安部统计,仅2019年,全国电信网络诈骗案件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就超过三百亿。这还不算受害者的精神创伤、家庭破裂等间接损失。而缅北电诈园区,是其中最主要的源头之一。”
刘逢春看向王副主任:“如果我们能通过这次行动,彻底铲除或大幅削弱这个源头,那么每年挽回的经济损失可能是几十亿、上百亿。这笔账,要不要算?”
他继续:“再算一笔账。边境不稳,滇省每年要额外投入多少 安保经费?边防部队的驻防成本?边境地区的经济发展滞后造成的损失?更重要的是——如果老百姓觉得边境不安全,谁还敢去投资?谁还敢去旅游?这对整个西南地区的发展,会造成多大的拖累?”
刘逢春合上电脑,语气坚定:“所以我认为,这五十亿投入,如果能换来边境长治久安,能救回数千同胞,能震慑跨境犯罪,能树立党和政府的威信——那么它的投资回报率,可能比任何一个基建项目、任何一个产业项目都要高。因为这笔投资,买来的是安全,是民心,是执政基础!”
这番从财政角度的反击,有理有据,数据扎实。
京城市委韩书记——林枫的老 领导——紧接着发言。这位在京城政坛 深耕多年的领导,语气中既有长辈的关切,也有政治上的坚定:
“我认识林枫同志快十五年了。从他在北阳当市长开始,我就关注这个年轻人。”
韩书记的声音很平和,但话 语的分量很重:“他当初在北阳搞改革,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有人说他太激进;他在江东推行‘有力政府+有效市场’,和当时的叶启雄正面交锋,有人说他太冒险;他在中部抗疫时提出‘平战结合’体系,一开始也有人质疑。但最后的结果呢?北阳经济振兴了,江东模式成功了,中部抗疫打赢了。”
他看向屏幕中的林枫,目光温暖而坚定:“这次也一样。林枫同志的决策,看似强硬,实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我了解他,没有七八成把握,他不会下这个决心;没有通盘考虑,他不会采取这种手段。我支持他的判断,因为我相信他的能力和担当。”
沈广明副总从另一个角 度发声。这位因江东省委书记陈启明引荐而欣赏林枫的领导,说话带着学者式的严谨:
“我分管科技和创新工作,所以特别关注林枫同志在这次行动中体现出的治理思路创新。”
他推了推眼镜:“‘数字边境’系统,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实现边境智能监控;‘党政军一体指挥机制’,打破部门壁垒实现高效协同;‘打防结合、标本兼治’,既有雷霆手段,也有长效机制——这些都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前沿探索。”
沈副总顿了顿:“解决新问题 需要新方法。缅北电诈是伴随互联网发展、全球化深入出现的新型跨境犯罪,传统的治理手段确实力有不逮。在这种情况下,采取一些创新性的、甚至是突破常规的措施,只要方向正确、风险可控、效果可期,我认为就应当鼓励和支持。”
这时,两位军委副几乎 同时表态。
张副声如洪钟,军人 直率的性格展露无遗:“我是当兵出身的,说话直。我就问一句:军队是干什么的?”
他自问自答:“就是保家卫国的!现在家里进了豺狼,百姓受了欺负,边境被人挑衅——我们不开炮,难道还要给他们发请柬?还要跟他们讲道理?有些道理,是讲给听得懂道理的人听的。对那些听不懂道理的,就得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
张副看向屏幕:“林枫 同志这次指挥,有胆魄,有章法。什么时候该谈,什么时候该打,分寸把握得很好。我代表军方——支持!”
李副的发言则更侧 重军事专业角度:“从纯军事角度看,这次演习的时间选择、地点设置、强度控制,都经过精密计算。既展示了决心和实力,又有效控制了升级风险;既对目标形成了强大心理威慑,又严格控制在国境线内,不给外界任何口实。”
他补充道:“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林枫同志虽然是干政工出身,但对军事和部队运用的把握理解,相当到位。这说明他兼任战区政委,不是挂个名,是真懂、 真抓、真负责。”
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周部长 从法律角度提供支撑:“我梳理了相关法律依据。《华夏人民共和国宪法》明确规定,国家武装力量的任务是巩固国防,抵抗侵略,保卫祖国,保卫人民的和平劳动。《国家安全法》《反恐怖主义法》进一步明确,国家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措施,防范、制止和依法惩治境外势力的渗透、破坏、颠 覆、分裂活动。”
周部长语气严肃:“缅北黑恶势 力长期侵害我国公民权益,其武装人员越境挑衅,已涉嫌构成《刑法》规定的多项罪 名。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采取包括军事威慑在内的一切必要措施,是完全合法合 规的,是依法行使国家主权。”
支持的声音形成了强大的合力。会议的气氛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但仍有疑虑需要解决。分管民族宗教工作的陈委员提出了一个敏感问题:
“我理解保护公民的必要性,也基本认同各位同志的观点。但我还有一个担心——如此强硬的军事行动,会不会影响边境地区的民族团结?”
陈委员语气诚恳:“滇省是少数民族聚居区,二十五个边境县市中,有十二个是民族自治地方。跨境民族众多,很多民族在缅甸一侧也有大量同胞。我们的强硬姿态,会不会被误解为‘大国欺凌小国’?会不会影响跨境民族的感情?会不会被境外势力利用,挑拨民族关系?”
这个问题提得很及时,也很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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