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维系着遗褪之地最后平衡的微光彻底消散，仿佛抽走了支撑危楼的最后一根梁柱。
烙印在混沌虚空中的巨大门痕，如同干涸河床上龟裂的缝隙，开始微微蠕动、扩张。
一丝丝比冥土死寂更加纯粹、更加本质的虚无气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从中缓缓弥漫而出。
这气息并非能量，也非物质，而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否定。
它所过之处，连遗褪之地那混乱不堪的规则残响都开始消融、褪色，化为更加空洞的“无”。
“不好！”
苍枢脸色剧变，手中木杖猛地顿向虚空，试图以沉寂规则加固那片区域，“门痕不稳，外界杂质开始直接渗漏！必须立刻阻止！”
魏殳反应更快，青铜古棺乌光大盛，化作一道屏障挡在门痕之前。
然而，那虚无气息触及乌光屏障，并未发生激烈碰撞，而是如同无形的腐蚀，乌光屏障的边缘竟开始缓缓变得透明、淡化，仿佛正在被从概念层面抹去！
“没用的！”
魏殳立刻收回古棺，脸色难看，“这种力量层次太高，常规手段无法防御，只会被其同化湮灭！”
安心紧握着飞回手中的镇河镜。
镜身依旧黯淡，裂痕触目惊心。
在得知了镜子的真正用途后，她明白，此刻唯有这面阀门才有可能处理这泄漏的杂音。
但镜子受损严重，方才与那点核心灵光融合，似乎也只是补充了一些知识，并未修复其根本。
她尝试着再次催动镇河镜。
镜面艰难地亮起微光，那界定、归真的秩序之力再次涌现，化作淡淡的清辉，扫向那弥漫开的虚无气息。
有效！
清辉所及，那虚无气息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甚至有一部分被清辉抚平，重新退回了门痕之内，或者转化为了相对温和、可以被冥土规则接受的死寂之气。
但镜子的清辉也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范围极其有限，根本无法完全覆盖整个开始不稳定的门痕。
更多的虚无气息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渗出，侵蚀着周围的混沌。
“镜子受损太重，力量不足！”
安心急促道，她能感觉到镇河镜传递来的沉重与疲惫，强行催动只会加剧其损伤。
“必须先修复镜子！”
魏殳当机立断，“苍枢前辈，可能暂时封住这片区域？”
苍枢脸色凝重地摇头：“难！此乃规则层面的泄漏，遗褪之地本身已是最外层的封印。如今平衡打破，老朽之力，至多延缓其扩散速度，无法完全封堵。”
他挥舞木杖，浑浊的灰色光芒如同蛛网，层层叠叠地笼罩向那道门痕，确实让虚无气息渗出的速度慢了一丝，但依旧无法阻止。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寻找修复镜子的方法！”
魏殳看向安心，“初代巡天者既能炼制此镜，必然留有修复之法或备用材料！线索可能就在这遗褪之地深处，或者……与冥府初立相关的其他遗迹！”
情况危急，容不得丝毫犹豫。
三人立刻循着来路，顶着愈发混乱的规则冲击和那逐渐弥漫开的虚无压迫感，艰难地向遗褪之地外围撤退。
每多停留一刻，那门痕就似乎扩大一分，泄漏的虚无就浓郁一丝。
整个遗褪之地的混沌都因为这股力量的加入，开始向着更加不可预测、更加危险的方向演变。
一些原本就扭曲的规则残响，在接触到虚无气息后，竟开始诞生出某种懵懂的、充满了毁灭与归无欲望的诡异存在雏形！
若是任由其发展，这片剥离了危险规则的垃圾场，恐怕会演变成一个孕育着终极恐怖的温床！
终于，三人冲出了遗褪之地那无形的边界，回到了相对稳定的虚无中。
等候在外的墨镰等人立刻迎上，看到三人凝重的神色，便知情况不妙。
“立刻离开此地！”
魏殳没有丝毫解释的时间，驾驭起源渡之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远离遗褪之地的方向疾驰。
直到感觉不到那令人心悸的虚无压迫感，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如铁。
“当务之急，是修复巡天之印。”
苍枢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老朽依稀记得，守旧派最古老的秘典中，曾提及数种可能与巡天者相关的神料，如万界石、根源之水、时光之茧等。但这些神物早已在万古前便已绝迹，不知所踪。”
魏殳沉吟道：“初代守棺人与巡天者并肩作战，其传承记忆中，或许也有线索。我需要时间仔细梳理。”
他闭上双眼，眉心处幽光闪烁，显然是在全力检索那庞杂古老的传承记忆。
安心则低头看着手中的镇河镜，指腹轻轻抚过镜面上的裂痕。
镜子传来微弱的回应，仿佛在指引，又像是在哀鸣。
她回想起镜子吞噬玄玦攻击、吸纳念魔之主、以及与那点核心灵光融合时的种种异状，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这镜子，似乎可以通过吸纳、转化某些高层次的力量来修复自身？
无论是门后的力量，还是强大的怨念，亦或是同源的灵光……它更像是一个活的、能够自我调节和成长的器官，而非一件死物。
“或许……修复它，并不一定需要特定的神料。”
安心抬起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它可能需要的是……养分，是足够高层次、能与它本源共鸣的力量来弥补亏损。比如……被它转化过的门后力量，或者……像往生崖底那念魔之主般的强大存在本源？”
魏殳和苍枢闻言，皆是一怔，随即陷入沉思。
这个思路，与他们所知炼器之道截然不同，但联想到巡天之印的真正作用，似乎……不无道理？
“若真如此……”
魏殳眼中精光一闪，“目标就明确了许多。那些被革新派掌控的、被门后力量深度侵蚀的区域，或者像永暗域、往生崖这类积累了万古强大存在残念的地方……都可能成为修复镜子的资粮！”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想法。等同于主动踏入虎穴，在刀尖上跳舞。
但，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遗褪之地的失衡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冥土各处依旧动荡不安，革新派残党犹在。
修复巡天之印，恢复两个世界间的平衡阀门，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
“没有时间犹豫了。”
安心握紧镇河镜，眼神坚定，“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魏殳与苍枢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归墟之眼！” \/ “冥河之源！”
这两个地方，都曾是革新派重点侵蚀、并与门后力量连接紧密的关键节点，必然残留着大量未被完全转化的高阶能量！
而且，他们也迫切需要确认这两处要地的现状。
“分头行动。”
魏殳迅速决断，“我与安心前往归墟之眼。苍枢前辈，劳烦您带领守旧派前往冥河之源查探并稳定情况。无论哪边找到修复镜子的契机，立刻通知另一方！”
方案既定，众人不再耽搁。
源渡之舟在虚无中分道扬镳，承载着最后的希望，驶向了两处危机四伏的古老之地。
最终的征程，已然开启。
而遗褪之地那道缓缓扩张的门痕，如同世界肌肤上一道悄然溃烂的伤口，无声地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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