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似乎也沾染了京城的压抑，吹过烈风堡的垛口，带着刺骨的凛冽。赵珩与麾下将领的密议持续到深夜，各项应对预案已反复推演。然而，再周密的准备，也赶不上局势的瞬息万变。
就在次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骑快马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浑身浴血，冲至烈风堡下。马蹄声踉跄，骑手几乎是滚落马鞍，用尽最后力气举起一枚染血的玄鸟令牌和一枚刻有影卫暗记的竹管，嘶声力竭地喊道：“京城……八百里加急！陛下……陛下驾崩了！”
守城士卒认出令牌，骇然失色，慌忙开启堡门，将人和密信火速送往帅府。
赵珩被亲兵从睡梦中唤醒，闻讯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噩耗真的传来，那种巨大的冲击与悲恸依旧难以抑制。父皇……那个对他时而严厉、时而猜忌，却又最终将北境重任托付于他的父亲，竟然就这么突然……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让他迅速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一把抓过那枚染血的竹管，捏碎封蜡，抽出内里的绢布。上面是影卫统领以血书就的密报，字迹潦草而急促：
“陛下于三日前亥时骤崩于养心殿，死因蹊跷，疑与丹药有关！裕亲王联合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封锁宫禁，秘不发丧！矫诏召各地藩王及边镇大将即刻返京‘奔丧’，实则欲行废立之事！京营异动，漕运已断！殿下速决！”
血书寥寥数语，却勾勒出一幅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图景！父皇死因不明，裕亲王勾结内侍，封锁消息，矫诏调离各地实力派，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砰！”赵珩一拳砸在案上，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怒火与杀意交织！“赵琅！安敢如此！”
沈芷萱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拿起那血书快速看过，脸色亦是冰寒一片：“他动手了。矫诏召殿下返京，是调虎离山，亦是引君入瓮。”
一旦赵珩离开根基深厚的北境，返回被裕亲王控制的京城，无异于羊入虎口！
“王爷，京城急报？出了何事？”杜昆、周奎等将领也被惊动，匆匆赶来，见到赵珩脸色和那染血的令牌，心中皆是一沉。
赵珩将血书递给杜昆，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沙哑：“陛下驾崩，裕亲王勾结内侍，秘不发丧，矫诏欲行篡逆！”
众将闻言，无不骇然变色！
“什么？！”
“陛下驾崩了？！”
“裕亲王他敢篡位？！”
震惊、愤怒、难以置信的情绪在帅府中弥漫。
“王爷！绝不能奉诏返京！”周奎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声道，“此乃陷阱！一旦离境，生死便操于他人之手！”
杜昆老成持重，虽同样愤怒，却思虑更深：“王爷，裕亲王既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必然做了万全准备。京营、宫禁恐已在其掌控之中。我们若公然抗旨，他便有了口实，可诬殿下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杜将军所言极是。”沈芷萱冷静分析，“如今京城消息封锁，外界尚不知陛下驾崩真相。裕亲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虽天子已崩，但其秘不发丧，仍可假借名义），占据大义名分。我们若直接起兵，便是叛逆。”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篡位不成？！”张焕怒目圆睁，手握刀柄，恨不得立刻杀回京城。
赵珩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与决绝！
“父皇死因不明，京城被逆贼掌控，此乃国难！”赵珩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身为皇子，总督北境诸军事，岂能坐视奸佞祸乱朝纲，置大周江山于不顾？！”
他环视众将，目光如炬：“旨，是要奉的！但，不是现在！”
众将一愣。
赵珩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京城位置：“赵琅秘不发丧，是怕天下皆知，局势失控！他矫诏召我等返京，是想逐个击破！我们偏不让他如愿！”
他猛地转身，下令道：“第一，立刻以八百里加急，将陛下驾崩、裕亲王篡逆之消息，连同血书副本，密送与本王信得过的各地藩王、边镇大将，尤其是西陲镇西王、南疆靖南侯！要让他们知道京城真相！”
“第二，以北境都督府名义，发布檄文！公告天下，揭露赵琅勾结内侍、谋害先帝（存疑）、秘不发丧、矫诏篡逆之十大罪状！言明本王将整军备武，清君侧，靖国难！”
“第三，北境全军，即刻起，进入一级战备！杜昆听令！”
“末将在！”杜昆踏前一步。
“命你总领磐石、烈风、寒铁三堡防务，确保北境万无一失，绝不能让北狄趁虚而入！”
“末将遵命！”
“周奎听令！”
“末将在！”
“命你总督后勤，筹措粮草军械，保障大军供给！”
“末将遵命！”
“张焕、李樵听令！”
“末将在！”二将轰然应诺。
“命你二人为先锋，各率五千精骑，即刻南下，控制通往京畿的咽喉要道飞狐陉与井陉！若遇朝廷（伪朝）兵马阻拦，可视其为逆党，坚决击之！为大军开路！”
“得令！”张焕、李樵眼中燃烧着战意。
一道道命令如同流水般发出，帅府内的气氛由最初的震惊愤怒，迅速转变为同仇敌忾、枕戈待旦的战时状态。
众将领命而去，迅速行动。偌大的帅府，很快只剩下赵珩与沈芷萱。
窗外，天色微明，但北境的上空，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预示着血雨腥云的阴霾。
赵珩走到沈芷萱面前，看着她清冽的眼眸，沉声道：“芷萱，此去京城，前路艰险，生死难料。北境乃我根本，我需你留下，辅佐杜昆，镇守此地。”
沈芷萱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摇了摇头：“北境有杜将军、周将军足可稳住。京城局势诡谲，影卫需有人统领，贴身护卫更不可或缺。我随你一起去。”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定。
赵珩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他知道，她此去，是将性命与他的彻底绑在了一起。
他没有再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手。
沈芷萱亦伸出手，与他紧紧一握。
冰冷与温热交织，传递着无需言说的信任与决意。
惊变已生，棋局彻底摊牌。一边是掌控京城、挟势弄权的裕亲王，一边是手握强兵、占据大义名分的齐王。
大周的天，真的要变了。而这场决定帝国命运的风暴，将以京城为中心，席卷天下。赵珩与沈芷萱，将携手踏入这风暴的最中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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