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北京这位陛下，倒是比南边那帮酸儒明白事理。”
左良玉终于开口，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知道咱爷们儿的重要性。”
他对手下吩咐道：
“回复黄得功，就说本帅深感陛下天恩，此前确为奸人所误。如今迷途知返，愿为陛下镇守湖广，牵制……嗯，防备南明逆军。”
“至于归附具体事宜，还需细细商议。让他先把答应拨付的粮饷送来一部分，以示诚意！”
他打定主意，先虚与委蛇，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同时观望川蜀战局。
若黄得功真能迅速击败张献忠，他再做考虑。
若战事不利，他也再做考虑。
于是，一封措辞恭谨，但核心是要钱要粮，观望风向的回信，从左良玉大营发出，送往武昌。
黄得功和张之极几乎同时收到了三方的回复。
李定国的决意反正，让两人精神大振。
白杆兵秦良玉的明确支持，更是意外之喜，解决了侧翼之忧。
左良玉那看似恭顺实则观望的回信，也在他们意料之中。
“好！李定国已入彀中，秦良玉深明大义，左良玉亦被暂时稳住！”
张之极在书房内，对着地图，面露红光，
“虎山，时机已至！可以着手制定详细的进军方略了！”
黄得功摩拳擦掌，指着地图道：
“国公，末将以为，可兵分三路，同时并进，让张献忠首尾不能相顾！”
“第一路，也是主力，由末将亲自率领，以京营五千为核心，配属八千乞活军，合计一万三千精锐，携带部分火炮，自宜昌西进，直扑夔州！”
“此路明面上是正面进攻，吸引张献忠主力注意力，同时与李定国约定，在夔州或重庆附近，里应外合，聚歼其主力！”
“第二路，为策应偏师，由乞活军副将率领剩余四千乞活军，并抽调五千训练较好的新营兵，合计九千人，”
“自荆州南下，做出威胁张献忠侧后，阻断其与湖广南部联系的姿态，使其不敢全力应对我主力。”
“第三路，则为奇兵，亦是关键！”
“请国公修书与秦翼明将军，请白杆兵八千精锐，自川东出动，目标直指张献忠囤积粮草的重镇——泸州！”
“李定国信中提及，泸州粮草囤积甚多，守军并非其嫡系。若白杆兵能迅猛出击，即便不能立刻攻克，也必能迫使张献忠分兵救援，扰乱其部署，为主力决战创造有利条件！”
张之极仔细听着，频频点头：
“三路并进，虚实结合，正奇相依！甚好！尤其是请白杆兵攻泸州此计，妙极！”
“既发挥了白杆兵山地作战之长，又直击张献忠要害，更能体现朝廷与白杆兵协同作战的诚意。”
他补充道：“至于左良玉，他既要钱粮，就先给他一部分！从陛下拨付的军饷中，挤出一部分，给他送去，安其心。”
“同时，令李若琏的锦衣卫，加强对左良玉军中的渗透和监视，若有异动，立刻来报！只要川蜀战事顺利，他左良玉就不敢妄动！”
“末将也是此意！”黄得功重重一拳砸在地图上夔州的位置，
“此番，定要一举荡平张逆，收复川蜀，不负陛下重托！”
详细的进军计划，粮草调配方案，与李定国，秦翼明的联络细节……一项项在武昌的统帅部内被敲定。
战争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无数的命令从武昌发出，调动着军队，民夫和粮秣。
整个湖广，乃至川东，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之中。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决定西南命运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而这场大戏的序幕，将由一个决心为民反正的年轻将领，和一位远在北京却洞悉一切的穿越者皇帝，共同拉开。
陕北，黄土高原，寒风卷着沙尘，掠过荒芜的田埂和残破的村落。
一面残破但依旧醒目的“闯”字大旗，突然在一处名为黑水堡的土围子外再次竖起。
旗杆之下，李自成勒马而立。
他身形依旧高大，但面容饱经风霜，眼神复杂，少了昔年席卷天下的枭雄霸气，多了几分沉郁与决绝。
他身边，仅有养子李来亨和十余位忠心耿耿，伤痕累累的老营亲兵。
曾经的百万大军，如今只剩下这寥寥数人，如同风中残烛。
然而，与这凄惶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旗杆另一侧，那肃杀严整的军阵。
三千盔明甲亮，刀枪耀眼的精锐骑兵，以及后方两万七千名步伐稳健，杀气腾腾的步卒，沉默地矗立在黄土之上，鸦雀无声。
这支队伍未曾打出旗号，统帅正是奉密旨前来的总兵官猛如虎。
猛如虎策马来到李自成身侧，低声道：
“闯王，旗号已立。按陛下密旨，自此便以你为首，打出‘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旗号。”
“某这三万儿郎，明面上听你调遣，实则由某掌控。目标，自陕西始，一路向东，直至山东兖州，沿途清算田亩超过五百亩之士绅，抄家，分田，募流民。”
“切记，陛下吩咐，你奉旨之事，绝不可泄露。”
李自成看着那面熟悉的“闯”字旗，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又带着快意的笑容。
曾几何时，这面旗帜代表着他对大明江山的挑战，如今，却成了大明皇帝手中一把剔骨剜肉的尖刀。
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坚定：“猛总兵放心，李某省得。此事，正合我意。”
他毕生所求，某种程度上，不正是让那些盘剥百姓的豪绅富户付出代价么？
如今虽是为皇帝办事，但目标一致，手段更狠，他心中那股积郁已久的戾气，反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第一处，便是这黑水堡，张氏。”
猛如虎马鞭指向不远处的土堡，
“据查，这张家拥田逾六千亩，堡内积粮如山，且是此地最大的放贷之家，手段酷烈，民怨沸腾。”
李自成眼中寒光一闪：“那就从这张家开始！”
黑水堡的土墙算不上高大，张家平日里靠着几十个庄客护院，以及官府的关系，在此地作威作福。
当看到城外突然出现数万大军，
尤其是那面令人胆寒的“闯”字大旗时，堡内顿时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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