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湾——如今该称镇海城了——的空气里，依旧飘散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气，但更多的，是一种雨后初霁般的、混杂着疲惫、庆幸与崭新希望的勃勃生气。
战后清算与整编工作，在赵千钧坐镇指挥、陈沧澜具体操持下，正有条不紊地展开。缴获的船只残骸被打捞、分类，尚能修补利用的拖入临时船坞，彻底损毁的则被拆解，可用木料、铁器回炉。缴获的兵器甲胄堆积如山，正由专人清点、保养、登记入库，未来或可装备水师陆战队，或用于训练。
最引人注目的，是停泊在新建的“镇海码头”旁，那五艘经过紧急抢修、已恢复基本航行能力的战利品——三艘倭寇的安宅船，两艘海盗的大型帆船。它们身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和修补的木板，与旁边线条流畅、青黑色的“镇海号”及两艘“靖海级”战舰相比，显得笨拙而陈旧，但毕竟是实打实的、可立即投入使用的海上力量补充。
此刻，镇海城核心营区（原训练营扩建而成）的校场上，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阅兵”与整编。
校场一侧，整齐肃立的是经历了龙吟湾血战洗礼的北疆水师官兵。他们以“镇海号”及两艘“靖海级”舰船员为核心，混合了六艘“破浪”级哨船的水手，总计约五百人。虽然人数不多，但经历了生死搏杀，又蒙受大捷鼓舞，精气神已然不同，站立如松，目光锐利，隐隐有了几分百战精兵的气质。
校场另一侧，则是刚刚经过初步甄别、筛选出来的约三百名俘虏。他们成分复杂，有倭寇浪人，有汉人海盗，也有被胁迫上船的沿海流民。此刻，他们被缴了械，集中看管，多数人脸上带着茫然、恐惧或麻木，少数人眼中还有未熄的凶光与桀骜。
陈沧澜一身崭新的四品武官袍服（刘睿特赐），腰佩长剑，立于点将台上。海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鬓发，却吹不散他脸上那份历经风浪后的沉凝与威严。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两片泾渭分明的人群。
“北疆的将士们！”陈沧澜的声音洪亮，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龙吟湾一战，你们用鲜血和勇气，证明了你们的忠诚与武勇！王爷有令，所有参战将士，无论官兵，皆记大功一次，厚加赏赐！阵亡者，入忠烈祠，家眷优抚，子女由王府供养至成人！”
台下北疆官兵胸膛挺得更高，眼中闪过激动与自豪。
“然，大胜之后，非是高枕无忧之时！”陈沧澜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倭寇海盗虽遭重创，其心不死！朝廷之目光，更加咄咄逼人！我北疆水师，任重而道远！故，王爷谕令：即日起，以现有舰船人员为基础，正式成立‘北疆水师第一舰队’！”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五艘战利品船和俘虏队列：“此五艘俘船，经修葺，纳入第一舰队编制，分别为‘靖虏’、‘平波’、‘定海’、‘伏蛟’、‘荡寇’号！所有通过甄别、自愿归附、且技艺可用之俘虏，经严格整训后，可编入舰队服役，戴罪立功！其待遇、军功，与北疆将士等同！但有异心、违犯军纪者，立斩不赦！”
此言一出，俘虏队列中顿时一阵骚动。有人眼中燃起希望，有人依旧疑虑，少数桀骜者则暗暗撇嘴。
陈沧澜不理睬俘虏的反应，继续宣布：“本将，陈沧澜，蒙王爷信重，授北疆水师都督，暂领第一舰队统领之职！”他抽出腰间长剑，剑尖斜指苍穹，“自今日起，尔等——无论北疆旧部，还是新附之人——皆为北疆水师一员！当谨记：舰旗所指，即为王土！帆影所至，必靖海疆！”
“谨遵都督号令！舰旗所指，即为王土！帆影所至，必靖海疆！”北疆官兵齐声应和，声震云霄。部分识时务的俘虏，也稀稀拉拉地跟着喊了起来。
整编仪式结束，具体的人员分配、舰长任命、训练计划，将由陈沧澜与赵千钧派来的参谋团队详细制定。但“北疆水师第一舰队”这块牌子，算是正式立了起来。它不再是一个秘密筹建的项目，而是一支拥有旗舰（镇海号）、主力战舰（靖海级）、快速哨船（破浪级）以及辅助战船（俘获舰只），总计数百名有战斗经验官兵的、初具规模的海上力量。
---
几乎在舰队整编的同时，另一道影响更为深远、覆盖面更广的命令，以刘睿的名义，正式向沿海各州县、港口、以及通过沈万三的商路向相关海商团体发布——《北疆护海令》。
这道命令以通俗易懂的白话写成，由骑兵小队携带，在沿海村镇张贴宣讲；也通过秘密渠道，送达相关海商手中。其主要内容清晰而强硬：
“一、北疆水师正式成立，辖镇海城（龙吟湾）及所属舰队，负保境安民、靖清海氛之责。
二、凡北疆治下及受北疆庇护之沿海村镇、渔港、盐场，北疆水师有护卫之责。遇海寇倭贼侵扰，可速报烽燧或就近水师哨船，水师必竭力救援。
三、凡遵守北疆律令、依法纳税、不贩禁物之合法海商，无论其来自何方，只要其船只悬挂特制‘北疆海贸旗’（由北疆商贸司核发），于渤海、黄海、东海北域（大致范围）航行贸易，皆受北疆水师保护。北疆水师有义务为其护航（视情况收取合理费用），并对任何劫掠悬挂此旗商船之海盗倭寇，进行追剿、打击。
四、严禁任何船只（包括朝廷官船）未经允许，擅入镇海城海域及北疆水师划定的军事禁区。严禁任何势力在北疆庇护海域内劫掠、走私、贩卖人口。
五、北疆商贸司于镇海城设‘海事通商署’，专司海商登记、旗证核发、贸易仲裁、税收等事宜。欢迎四方海商前来贸易，公平交易，必予便利。”
《护海令》一出，沿海震动。
对普通渔民和沿海百姓而言，这无异于一道护身符。虽然“北疆治下”目前范围有限，但“受庇护”这个说法很有弹性，许多饱受侵扰的村庄开始暗中串联，考虑如何“请求”北疆庇护。北疆水师龙吟湾大捷的威名，更让这道法令充满了说服力。
对海商而言，则是机遇与风险并存。悬挂“北疆海贸旗”，意味着多了一层保护，尤其对于经常往来于高丽、倭国、琉球乃至南洋，苦于海盗肆虐的商船来说，极具吸引力。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要与北疆绑定更深，要遵守北疆的规矩，缴纳商税，还可能因此得罪朝廷或其他势力。许多海商开始观望、打听、暗中权衡。
而对于登莱兵备副使周奎，以及朝廷中某些人来说，《护海令》的颁布，无异于北疆在沿海公然划下势力范围，挑战朝廷海防权威。周奎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北疆水师刚刚展示的肌肉还历历在目，他手下那几艘破船，根本不敢去触霉头。他只能一边将《护海令》内容紧急上报朝廷，一边严令手下船只“避让”北疆水师活动区域，避免直接冲突。
---
镇海城内，变化更是日新月异。
龙吟湾西侧那片原本的缓坡营地，如今已被规划为新城核心。一道依山而建、以夯土和石块垒砌的简易城墙正在快速延伸，将船厂区、营房区、仓储区、以及规划中的商业区初步包裹起来。虽然还算不上坚固城池，但已初具防御雏形。
瀑布水源被更完善的水渠系统引入城内，供应饮用和工坊。新的船坞在开挖，更多的工匠棚屋在搭建。从柳叶浦等沿海村镇，甚至更远地方闻讯而来的渔民、船匠、破产农户、手艺人，开始络绎不绝地出现在镇海城外，接受甄别后，部分被吸纳进城，参与建设。
沈万三派来的得力手下，已经在城内圈定了一片区域，开始建设“海事通商署”的房舍和仓库，并着手与陆续抵达的、胆大的海商进行初步接触。北疆的皮毛、药材、铁器，与海外的木材、铜料、硫磺、香料之间的贸易，开始从秘密转向半公开，规模逐渐扩大。
陈沧澜站在新筑的城墙上（暂称镇海墙），望着湾内帆影点点（舰队在进行日常巡航训练），望着城外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望着更远处苍茫的大海。
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一个与世隔绝、只有海浪与鸟鸣的荒僻海湾。如今，金铁交鸣、号子声声、人声鼎沸，一座崭新的、带着海腥与雄心气味的城镇，正在战争的废墟上迅速崛起。
这里埋葬了敌人的野心与尸骨，也奠下了北疆走向深蓝的第一块基石。
收获的不仅是船只、俘虏、财物，更是信心、民心、以及一片可以立足、可以发展的海上根据地。
但陈沧澜清楚，这基石之下，依旧暗流涌动。朝廷不会善罢甘休，溃逃的倭寇海盗会舔舐伤口、寻机报复，更广阔的海域还有未知的强敌与风浪。
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海风带着凉意，也带着远方更深沉的气息。
“都督，”一名亲兵快步登上城墙，呈上一封密信，“睿城王爷急件，还有……水镜先生转来的、关于南方‘琉球’使者的最新情报。”
陈沧澜接过，迅速浏览。刘睿的信中，除了嘉勉和询问舰队整编进度，更提到了朝廷核查官员已启程北上，以及……对可能来自南方海上新动向的关注。而水镜先生的情报则显示，那位自称来自琉球的使者，似乎并非孤例，其背后代表的，可能是一个正遭受多方势力挤压、急于寻找依靠的海外华裔势力。
新的挑战，新的机遇，似乎总是接踵而至。
陈沧澜收起信件，目光再次投向大海。基石已立，舰队已成。接下来，便是如何在这基石上，建造更高、更坚固的殿堂，让北疆的龙旗，真正地、无可阻挡地，飘扬在更遥远的蔚蓝深处。
喜欢签到北疆，开局召唤霍去病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签到北疆，开局召唤霍去病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