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联系外界？”林默问，“这个村庄看起来连电都没有。”
周晓雨从背包里拿出卫星电话：“这个应该能用，但我担心被追踪。我们需要去一个有网络的地方，但又不暴露行踪。”
她思考了一会儿：“明天我问问索吞，最近的城镇有多远，有没有网吧或电话中心。”
那一夜，林默睡得很不安稳，每一点声音都会让他惊醒。储藏室没有窗户，一片漆黑，他感到一种幽闭恐惧。周晓雨似乎也睡得不好，他能听到她翻来覆去的声音。
清晨，索吞的妻子送来早餐——又是米饭和野菜，但多了两个煮鸡蛋。林默感激地接受，尽管食物简单，但至少能提供能量。
饭后，周晓雨通过索吞的儿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一点英语——询问情况。少年说最近的城镇在二十公里外，有摩托车可以去，但路不好走。镇上有网吧，但很小，只有三台电脑。
“我们需要去那里。”周晓雨对林默说，“但必须非常小心。新洲化工的人可能在镇上监视。”
“我去。”林默说，“你留在这里，如果我被抓，至少你和证据安全。”
周晓雨摇头：“太危险，你不熟悉这里，语言也不通。”
“那总比两个人一起暴露好。”林默坚持，“我可以假装成迷路的游客，就算被抓，他们也不一定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争论了一会儿，周晓雨最终同意了，但坚持要给他详细的指示和应急方案。她用卫星电话联系了诺伊，确认了一些细节，然后给林默一个加密U盘。
“用这个发送邮件。”她说，“里面有自动销毁程序，发送后十分钟内如果没有正确解密，会自动删除。收件人是陈志远，但暗号是给诺伊的，她会转发。”
“如果陈志远安全呢？”
“诺伊会联系他，确认安全后再把证据给他。”周晓雨解释，“这是多层保护，防止任何一点被突破。”
林默记下了所有指示，然后换上索吞提供的当地衣服——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加上一顶草帽。在镜子里，他看起来确实像个迷路的背包客，虽然疲惫不堪。
索吞的儿子叫塔奈，他愿意用摩托车送林默去镇上，但要一些钱作为报酬。周晓雨付了钱，然后拥抱了林默。
“小心。”她低声说，“如果感觉不对，立刻回来。证据可以再找机会发送，你的安全更重要。”
林默点头，但他知道，这可能就是最后的机会。新洲化工的网正在收紧，每一次暴露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坐上塔奈的摩托车，挥手告别周晓雨。摩托车驶出村庄，沿着崎岖的土路向城镇前进。林默回头看了一眼，周晓雨站在竹楼前，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他不知道这次分离会是多久，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成功。为了周晓雨，为了那些受害者，为了真相。
摩托车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颠簸前行，驶向那个可能有网络连接的小镇，驶向那个可能决定一切的节点。
而在那个偏远的村庄里，周晓雨将证据分成三份，藏在不同的地方。她知道，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新洲化工不会轻易放弃，而她和林默，已经深陷这场跨越国界的较量中。
无声的对岸，秘密的河流，真相的重量。所有这些，都压在他们肩上。而前方，依然是未知的黑暗，和一点点希望的微光。
塔奈的摩托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跳跃前进，扬起一路尘土。林默紧抓着后座的扶手，草帽被风吹得几乎要飞走。他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热带早晨的阳光已经很刺眼。
“镇子叫勐拉。”塔奈用生硬的英语说，声音被风声撕裂，“很小，但什么都有。”
确实很小。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的“镇子”更像是一个大村庄，一条主街两旁散布着简陋的店铺：杂货店、修车铺、两家餐馆，还有一家招牌褪色的“网吧”。摩托车、自行车和几辆破旧的皮卡停在路边，几个老人坐在屋檐下喝茶。
塔奈把摩托车停在一家杂货店前：“网吧在那里。”他指了指街对面一栋蓝色的小楼，“一小时后我在这里等你。”
林默点头，付了约定的钱。塔奈接过钱，犹豫了一下：“小心点，最近有陌生人在这里打听事情。”
“什么样的陌生人？”林默警惕地问。
“不是本地人，穿着好衣服，开好车。”塔奈说，“他们问有没有外国人，特别是中国来的。”
新洲化工的人果然已经到这里了。林默的心沉了一下，但他保持平静：“谢谢你提醒。”
他压低了草帽，尽量自然地走向网吧。蓝色小楼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林默走进去，眼睛适应了室内的昏暗。
网吧确实很小，只有四台老旧的台式电脑，靠墙排成一排。两台空着，另外两台前坐着当地的年轻人，正在玩在线游戏。柜台后是个十几岁的男孩，正埋头看手机。
“上网。”林默用简单的英语说，同时递过一些缅币。
男孩头也不抬，指了指空着的电脑：“一小时五百。”
林默选了最里面的位置，电脑启动缓慢，运行的是老旧的windows系统。他插上周晓雨给的加密U盘，按照指示操作。U盘自动运行了一个程序，屏幕上出现一个简洁的界面，只有两个选项：发送和销毁。
他点击发送，程序开始运行。进度条缓慢移动，林默紧张地观察着周围。两个玩游戏的年轻人专注于屏幕，不时爆出几句缅甸语的欢呼或咒骂。柜台后的男孩依然在看手机，偶尔发出笑声。
突然，门开了。林默本能地缩了缩身体，但进来的是个本地妇女，提着菜篮，和男孩说了几句话，买了瓶饮料就走了。
进度条走到80%，然后停住了。
林默的心跳加速。他检查了网络连接，信号很弱，时断时续。他重启了发送程序，但这次进度条走到60%就卡住了。
“网络不好。”柜台后的男孩终于抬起头，用英语说，“今天早上就一直这样。”
“什么时候能好？”林默问，尽量保持声音平静。
男孩耸肩：“不知道。有时候几分钟，有时候一整天。”
林默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他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但必须把邮件发出去。周晓雨说过，这是多层保护中的关键一环，如果陈志远安全，诺伊会通过这个邮件确认。
他决定再试一次。这次他选择了较低的安全等级，这样文件小一些，可能更容易发送。进度条再次开始移动：20%，40%，60%...
门又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不是本地人——穿着干净的 polo 衫和卡其裤，戴着太阳镜。他们的姿态和气质与这个简陋的小镇格格不入。林默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心跳如鼓。
两个男人扫视了网吧内部，目光在林默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走向柜台。他们用英语和男孩交谈，口音像是东南亚华人。
“我们在找朋友，中国来的，可能在这里上网。”其中一个男人说，声音温和但不容置疑。
男孩显然有些紧张：“今天只有本地人，没有中国人。”
“你确定？”另一个男人说，“我们可以看看记录吗？”
“我们没有记录。”男孩说，“现金支付，不留记录。”
进度条：85%，90%...林默屏住呼吸，祈祷邮件快点发送完成。
两个男人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柜台前继续询问。其中一个拿出手机，展示一张照片：“见过这个人吗？”
林默从眼角余光瞥见，那是周晓雨的照片，三年前的，但依然能认出。
男孩摇头：“没有。”
“如果你见到她，或者任何陌生人，打这个电话。”男人递过一张名片，“有报酬。”
他们终于转身离开。林默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紧张起来——进度条卡在98%，不动了。
两个男人走到门口，突然其中一个停下，回头看向林默的方向。林默强迫自己保持自然，点击鼠标假装在浏览网页。
男人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对同伴说了句什么，两人离开了网吧。
邮件发送完成的提示终于出现。林默立刻拔出U盘，关闭所有程序，清除浏览记录。他走到柜台结账，男孩接过钱，突然低声说：“他们在找你。”
林默愣了一下：“什么？”
“照片上的人，还有你。”男孩仍然低着头玩手机，但声音很轻，“昨天就有人来问过。我哥哥在边境贸易点工作，说有很多陌生人在打听。”
“谢谢你。”林默说，多给了一些钱，“我什么都没做。”
男孩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快走吧。他们可能在外面等你。”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门口，从门缝向外看。街对面，那两个人站在一辆黑色SUV旁，正在抽烟交谈。他们不时看向网吧的方向。
他不能直接出去。林默退回网吧，思考对策。后门？他问男孩：“有后门吗？”
男孩摇头：“只有这一个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默看了看表，已经超过和塔奈约定的一小时。如果塔奈等不到他离开，那两个男人可能会注意到。
他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林默回到电脑前，快速搜索附近的景点信息，然后打印了一张地图。他拿着地图走向柜台，故意大声用英语问：“请问去这个瀑布怎么走？”
男孩困惑地看着他，但很快理解了：“出镇往北，有路标。”
“谢谢。”林默说，然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他装作专注地看着地图，慢慢走向与SUV相反的方向。他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但没有回头。走到街角时，他快速拐弯，加快脚步。
几乎立刻，他听到了引擎启动的声音。
林默开始奔跑。他穿过一条小巷，跳过一堆废轮胎，冲进一家餐馆的后院。几只鸡被惊得四处飞散，一个正在洗菜的女人惊讶地看着他。
“对不起，迷路了。”林默用英语说，然后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他听到SUV的声音在附近街道上巡弋。小镇很小，藏身之处有限。他必须找到塔奈，或者至少离开这个区域。
穿过几个小巷后，林默看到了杂货店。塔奈的摩托车还在那里，但塔奈不在。林默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塔奈的身影。
SUV的声音越来越近。林默躲到杂货店侧面的一堆木箱后，屏住呼吸。黑色SUV缓缓驶过杂货店，两个男人在车内张望。
他们停下车，其中一个下车走进杂货店。林默听到他用英语询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中国男人。
店主——一个老年妇女——用缅甸语回答了什么，男人显然没听懂。他烦躁地走出来，和同伴交谈了几句，然后SUV继续向前驶去。
等车走远后，林默从藏身处出来。他需要找到塔奈，或者找到其他离开小镇的方法。但在这个陌生的小镇，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几乎不可能。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林默几乎要叫出来，但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嘘，是我。”是塔奈的声音。
塔奈把他拉进杂货店后的一个小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箱，光线昏暗。
“我看到他们了。”塔奈低声说，他的英语在这种紧张状态下似乎变得流利了，“他们不只是找你，还在找那个中国女人。”
“周晓雨？”
“照片上的人。”塔奈点头，“我见过她，在电视上。”
林默愣了一下：“电视？”
“新闻。”塔奈说，“昨天有新闻报道，说一个中国环保活动家在泰国失踪，可能被绑架。电视上有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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