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皇家动力研究所。
在一片被清理出来的开阔场地上，一个外形不怎么好看的钢铁造物正安静地停放着。
它没有马车优雅的线条，只是一个由钢板和铆钉拼接而成的笨重盒子，下方是两条宽大的、由金属块链接而成的履带。
一根歪斜的烟囱直指天空，像一只喷吐着黑烟的钢铁甲虫。
这便是大明第一台履带式蒸汽拖拉机原型机，神农一号。
宋应星、苏灵，以及一大批动力所的骨干，都围在它的周围。
在他们身后，是从京郊皇家农场请来的几位最有经验的老农。
“宋大人，就这铁疙瘩，能犁地？”一名老农满脸怀疑，他拍了拍那冰冷的履带，“连个轮子都没有，怕不是动都动不了。”
宋应星没有解释，只是对操作位的工匠点了点头。
工匠拉动阀门，早已升足压力的蒸汽机开始运作，黑烟从烟囱喷出，整个铁疙瘩剧烈地抖动起来。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两条履带开始缓缓转动，带动着笨重的车身，向前移动。
“动了！老天爷，真动了！这没轮子也能动！”老农们发出了惊呼。
神农一号身后，巨大的五铧铁犁切入坚实的土地，五道深深的犁沟被轻易翻开，黑色的沃土整齐地涌向两边。
它不需要喘气，不需要停歇，只是匀速向前，将大片土地整个撕开。
一圈下来，一片足有数亩的土地，已经全部被深耕完毕。
“我的娘哎……”先前那个最不信的老农，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那头还在喷烟的铁牛喃喃自语，“这……这玩意儿一天能犁一百亩地！一百个壮小伙捆一块儿也干不了这活啊！”
观摩的官员们也被这一幕彻底镇住了，他们看到了，一种足以颠覆千年农耕传统的恐怖力量。
然而，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天的测试，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爆了出来。
“转向失灵！左侧履带卡住了！”
“锅炉压力下降！又漏气了！”
在一次转弯时，神农一号的一侧履带突然卡死，整个车身歪倒着陷进了松软的泥地里。
晚上的技术复盘会，研究所里一片死寂。
“还是压力的问题。”宋应星一针见血，“我们现有的蒸汽机，为了小型化，牺牲了太多的功率。一旦遇到复杂地形，动力就跟不上。”
苏灵则翻动着手中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复杂的力学模型和数据表格。
“问题不止是动力。”她开口，“是动力核心与底盘系统的不匹配。”
“蒸汽机的动力输出曲线是连续的，但履带转向需要的是瞬间的、差速的扭矩分配，我们的传动齿轮组太过简陋，大量的能量在传动过程中被浪费掉了。”
整个团队，再次陷入了技术瓶颈。
一份关于神农一号测试失败的报告，连同苏灵做出的详细数据分析，被送到了朱由检的案头。
朱由检看着报告，他的系统瞬间完成了对所有数据的处理和分析。
【项目：神农一号（履带式蒸汽拖拉机）】
【状态：测试失败。】
【核心问题：动力核心与底盘不匹配，功率密度不足。】
【系统：已生成优化方案。】
朱由检随即下达了两道指令。
第一道指令，送往西山动力研究所，随同指令的，还有一份使用了硫化橡胶密封技术的小型高压蒸汽机设计图。
【方案一（短期）：为拖拉机换装乾坤六型高压蒸汽核心。优化传动齿轮比，增加差速离合结构。预计可提升有效功率45%，降低故障率70%。】
宋应星只看了一眼图纸，就懂了。
这是用更强的动力去弥补机械的笨拙，他立刻召集人手，开始了对神农一号的改装。
而第二道指令，则由雷鹰亲自护送，交到了化学研究所的苏灵和石天工手中。那是一份被列为“绝密”的卷轴。
当苏灵和石天工共同展开卷轴时，看到的，是一张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机械原理图。
图上绘制的，是一个远比蒸汽机复杂精密的造物。
它没有锅炉，只有一个被称为汽缸的密闭空间。
图纸的旁边，标注着它的工作原理：吸气、压缩、做功、排气，一种名为柴油的燃料被高压喷入汽缸，在高温高压下自行燃烧，推动活塞做功。
在图纸的最上方，是它的名字，内燃机。
【方案二（长期）：启动内燃机小型化项目，解锁柴油机。】
【任务目标：以煤焦油和重质原油为原料，提炼高品质柴油。同时，攻克高压喷油、活塞环密封、以及曲轴连杆制造三大技术难关。】
【负责人：苏灵（总设计），石天工（燃料与材料）。】
石天工看着图纸，眼中是见到全新大道的狂热。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机械结构，但他看懂了柴油两个字，这又是对他那桶黑色原油的新一次极限压榨。
苏灵则久久地凝视着那张图纸，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智力上的挑战，这张图上蕴含的物理学和工程学知识，超越了她所学的一切。
“苏大人，”石天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陛下又给了我们一道新考题啊。”
苏灵合上图纸，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郑重，她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京郊。
三台换装了全新高压蒸汽核心的改良型神农二号拖拉机，被悄悄地运抵了新成立的皇家第一集体农庄。
在这里，数百户失去土地的农民，将成为帝国第一批农业工人。
他们将不再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而是学习如何驾驶和维护这些冒着黑烟的铁牛。
一场即将彻底颠覆千年农业社会结构的伟大变革，伴随着蒸汽机的轰鸣，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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