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太子夫妇首次同赴京郊社学视察。
车驾出城时,秋阳正好。云舒窈今日穿了身便于行动的藕荷色衣裙,发髻简单,只簪一支玉簪。她手中拿着昨日整理的笔记,上面记着要询问的事项。
“紧张?”萧靖初看她翻看笔记的样子,温声问。
云舒窈摇头:“妾身只是想着,若能亲眼看看社学实情,或许能提些切实建议。”
车行一个时辰,抵达京郊永安县。这座社学设在村头祠堂旁,三间瓦房,院中种着几棵枣树。县令和社学夫子已在门前等候。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萧靖初扶云舒窈下车,对众人道:“不必多礼。今日孤与太子妃只是来看看社学推行实情。”
一行人入院。正是上午授课时分,二十多个孩子坐在简陋木桌前,跟着夫子念《常用千字文》。见贵人到来,孩子们拘谨地起身行礼。
萧靖初示意孩子们坐下,走到后排一个男孩身边。男孩面前摊着沙盘,上面写着“米”、“面”、“价”几个字,旁边还画着简笔图。
“你叫什么?上学多久了?”萧靖初问。
“回、回殿下,我叫石头,上了四个月学。”男孩紧张得结巴。
“可喜欢上学?”
“喜欢!”石头眼睛亮了,“学了认字,能帮爹娘看粮铺的价牌;学了算数,能算买卖账。上月爹娘卖菜,我算的账,一文钱都没错!”
云舒窈在旁听着,心中触动。她走到另一个女孩身边,女孩正在用算筹练习简单算术。
“你在算什么?”她轻声问。
女孩怯生生道:“回娘娘,算一斗米多少钱。娘说,学会了这个,以后买米不会吃亏。”
云舒窈微笑点头,对夫子道:“教材可还合用?”
夫子是个老秀才,恭敬答道:“回娘娘,这新编的《常用千字文》和《民生算术》极好。孩子们学得快,家长也乐意送他们来。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只是农忙时,学生还是会少许多。”
“这是自然。”萧靖初接口,“社学本就要与农时结合。农忙时可放假,农闲时多上课。灵活安排,方能长久。”
云舒窈想了想,问那叫石头的男孩:“若社学除了教识字算数,还教些种菜养鸡的法子,你可愿学?”
“愿意!”石头脱口而出,“我家后院有块地,娘种了些菜,要是能学怎么种得更好,爹娘肯定高兴!”
离开这处社学,车驾又行至另一处。这处社学更特别些——设在当地一个善堂旁,除了孩童,还有几个成人在旁听。
“这是……”云舒窈有些意外。
县令解释道:“回娘娘,有些成人也想识字算数,便允许他们在窗外旁听。有个卖菜的妇人,学了三个月,现在能自己记账了。”
云舒窈走到窗边,果然见几个妇人坐在窗外小凳上,跟着里面念字。其中一人见太子妃走近,慌忙要起身行礼。
“不必起来。”云舒窈温声道,“你学了多久?”
那妇人约莫三十余岁,腼腆道:“回娘娘,学了三个月。以前卖菜总怕算错账,现在会算了,心里踏实。”
“可还学别的?”
“夫子偶尔教些看天气、辨菜苗的法子,也实用。”
视察完两处社学,已近正午。县令备了简单午膳,用膳时,萧靖初问云舒窈观感。
“妾身觉得,社学确在实处。”她认真道,“孩子们学的东西有用,家长就支持。只是……”她斟酌着,“教材或许还能更贴近生活些。比如加入常见蔬菜的种植要点、家禽饲养常识等。百姓最重生计,若社学所授直接关乎生计,吸引力会更大。”
萧靖初点头:“此言有理。回宫后可与工部、农司商议,增编些实用农桑教材。”
午后,车驾返程。云舒窈在车中整理今日见闻,忽然道:“殿下,妾身有个想法。”
“你说。”
“社学夫子多是秀才,懂文墨但未必懂农桑。可否请各地有经验的老农、老匠人,每月抽一两日到社学讲讲实际经验?不需多深奥,就讲怎么选种、怎么施肥、怎么修简单农具。”
萧靖初眼中一亮:“这主意甚好!既实用,又能让百姓觉得亲切。孤明日便与礼部商议。”
车行至半途,忽有侍卫来报,前方道路因货车侧翻堵塞,需绕行。
绕行之路经过一片农田。十月初,正是秋收尾声,田间还有农人在忙碌。萧靖初命车驾缓行,与云舒窈下车步行一段。
田埂上,几个农人正在捆扎稻草。见贵人走来,慌忙行礼。
“老伯不必多礼。”萧靖初温声道,“今年收成可好?”
领头的农人约莫六旬,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托朝廷的福,今年雨水调匀,收成比去年好些。尤其是试种的新稻种,亩产多了近三成。”
云舒窈闻言,走上前细问:“老伯种的是湖广引进的稻种?”
“正是。”老农见她问得专业,话也多了,“这稻种抗旱,今年夏天少雨,别的稻子蔫了,它还挺着。就是……”他顿了顿,“就是肥料要得讲究,施不好反而减产。”
“如何讲究?”云舒窈认真问。
老农便详细讲起施肥的心得——何时施、施多少、用什么肥。云舒窈听得专注,不时追问细节。萧靖初在旁看着,见她与老农交谈自然,毫无贵人的架子,心中赞许。
聊了约莫一刻钟,云舒窈郑重道谢:“老伯这些经验宝贵,若能让更多农户知道,能增不少收成。”
老农憨厚地笑:“庄稼人这点本事,不值什么。娘娘若觉得有用,尽管告诉旁人。”
回到车上,云舒窈立即将刚才听来的施肥要点记下。萧靖初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道:“窈儿,今日这一趟,你觉得最要紧的是什么?”
云舒窈搁下笔,沉思片刻:“妾身觉得,最要紧的是‘接地气’。社学也好,农事也罢,都不能闭门造车。要真正走到百姓中间,听他们说什么,看他们需要什么,才能做出真正有用的事。”
“说得好。”萧靖初颔首,“为政者最忌脱离百姓。你今日与那老农交谈的样子,很好。”
云舒窈脸微红:“妾身只是做了该做的。”
“该做的人很多,真做的人少。”萧靖初认真道,“孤很高兴,你是真做的人。”
车驾回到东宫时,已是傍晚。宫灯初上,后园那片地里,新播的种子还未发芽,但土壤已微微隆起。
云舒窈换了常服,便去后园查看。萧靖初跟在她身后,听她说着今日的思考。
“妾身想,东宫后园不仅可试种稻种,还可试种些蔬菜。”她指着那片地,“若种得好,可将经验整理成册,配上图示,让社学孩童带回家去。”
“还可请京郊农户来观摩。”萧靖初补充,“若东宫能种好,百姓看了更有信心。”
两人站在暮色中,看着那片新翻的土地。秋风吹过,带来远处炊烟的气息。
“靖初,”云舒窈忽然轻声唤他,“妾身有时会想,我们这样是不是太……特别了?别的太子妃,大约不会整日想着种地。”
萧靖初握住她的手:“孤要的,就是特别的太子妃。那些不特别的,留给别人就好。”
这话让云舒窈心中一暖。她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妾身会努力,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不是殿下,”他纠正,“是靖初。”
她笑了:“嗯,靖初。”
夜幕完全落下,东宫书房又亮起灯火。云舒窈在整理今日见闻,萧靖初在批阅奏章。偶尔抬头,目光相遇,相视一笑,又各自低头忙碌。
这样的夜晚,平淡却充实。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国家、为百姓,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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