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葬神沙漠的瞬间,林枫便感觉到一股截然不同的“重量”压在了身上。
那并非单纯物理上的重力增加,而是一种源于天地法则层面的沉重与排斥。空气中的每一粒沙尘,呼啸的每一道狂风,乃至那昏黄天空投下的暗淡光线,都仿佛带着一种古老的恶意,试图消磨闯入者的生机,侵蚀他们的道基,将他们同化为这片死寂沙海的一部分。
灵气,在这里稀薄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几乎无法直接吸收炼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燥热、死寂、衰败、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怨恨诅咒气息的诡异能量。寻常修士在此地,不仅无法补充消耗,反而需要时刻消耗真元抵御这种环境的侵蚀,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这里的法则……果然扭曲得厉害。”林枫微微蹙眉,他能清晰感觉到,自身与天地间正常五行灵气的联系被大幅削弱,混沌源核自动运转的速度都减慢了一分。寂灭星宫倒是相对活跃,因为此地弥漫的死寂衰败之气,与其有几分相近。而新生道种核心的“轮回平衡之弦”,则在微微震动,似乎在与这片扭曲环境中某种更深层的、混乱的生死轮回法则进行着艰难的“沟通”与“适应”。
月瑶更是脸色发白,她修炼的月华之力至阴至纯,与这里燥热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刚一进入,她便感觉周身月华如同冰雪遇沸汤,消耗速度比平时快了数倍。她不得不将大部分月华之力内敛,只维持最基本的护体,以减少消耗。
“队长,我的力量在这里被压制得很厉害。”月瑶有些担忧地传音。
“此地环境特殊,对正统功法压制极大。尽量节省力量,紧跟在我身边。”林枫回应道,同时心念一动,一股精纯的混沌真元化作一个无形的护罩,将月瑶也笼罩在内。护罩并不隔绝外界环境(那样消耗更大),而是起到一种“调和”与“缓冲”的作用,削弱环境对月瑶的直接侵蚀,同时缓慢地将周围驳杂的能量转化为相对温和的、可以被月瑶勉强吸收的能量粒子。
月瑶顿时感觉压力大减,感激地看了林枫一眼。
两人顶着呼啸的风沙,在无边无际的沙海中跋涉。脚下的沙砾松软无比,每一步都会深陷,行走极其费力。更要命的是,神识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压制。林枫那足以覆盖方圆百里的强大神识,在这里被压缩到了不足十里,而且感知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黄纱。十里之外,便是一片混沌,难以探查。
视线同样受阻,漫天风沙飞扬,能见度极低,目力所及不过百丈。天空永远是那令人压抑的昏黄色,难以辨别准确的方向。
“葬神沙漠……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环境恶劣,似乎还有天然形成的迷阵和干扰感知的力场。”林枫停下脚步,闭目仔细感应。他尝试以“轮回平衡之弦”去感知这片天地的“脉动”,寻找相对稳定的能量流向,借此判断方向。
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向左前方:“这边。虽然混乱,但隐约有一丝微弱的、偏向‘土’与‘生’(尽管极其稀薄)的法则流向,可能是沙漠中少数相对稳定的区域,或者……藏着什么东西。”
两人调整方向,继续前进。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除了风沙更大、环境更显死寂外,并未遇到预想中的直接危险。但林枫心中的警兆却并未减弱,反而隐隐增强。
突然,前方沙地上,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一片大约方圆数里的区域,沙地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如同被鲜血浸染过。在这片暗红沙地的中央,竖立着数十根高低不一、风化严重的石柱。石柱的排列看似杂乱,但隐约遵循着某种古老而邪异的规律。石柱之间,散落着一些巨大的、不知何种生物留下的惨白骨骸,有些骨骸上还残留着暗金色的纹路,散发着微弱但令人心悸的威压。
“小心,这里残留着很强的怨念和诅咒,还有……时空紊乱的痕迹。”林枫示意月瑶停下,目光凝重地打量着那片石柱区域。在他的感知中,那片区域的法则扭曲程度远超周围,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隐约有细微的黑色裂缝时隐时现,那是空间裂缝的雏形!更有一种深沉如渊的怨毒诅咒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在暗红沙地上空盘旋。
“这些石柱和骨骸……难道就是‘葬神’之名的由来?埋葬着上古神魔?”月瑶声音有些发颤,她能感觉到那片区域传来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恐怕不止是埋葬那么简单。”林枫眼神锐利,他注意到几根较高的石柱顶端,似乎雕刻着一些模糊的、仿佛在痛苦挣扎的扭曲人形图案,“更像是一个……上古的祭祀场所,或者囚禁、折磨某种强大存在的刑场。那些怨念和诅咒,历经万古不散,已经与这片区域的时空结构融为一体,形成了天然绝地。”
就在两人观察之际,异变突生!
一阵毫无征兆的、刺耳的尖啸声,从石柱区域中心爆发!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毒与疯狂!
伴随着尖啸声,石柱区域上空的昏黄光线骤然扭曲,暗红沙地如同活了过来般开始蠕动!那些散落的惨白骨架上,残留的暗金纹路猛地亮起,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数十根石柱无风自动,缓缓旋转起来,柱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流淌着暗红血光的古老符文!
一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吸力,猛地从石柱区域中心传来!目标直指林枫和月瑶!仿佛要将他们拉入那片怨念与诅咒的深渊,成为那万古怨魂的新祭品!
“不好!是上古残留的怨念杀阵被触发了!”林枫瞳孔一缩,他能感觉到那股吸力中蕴含的不仅仅是物理力量,更混合了针对神魂的拉扯、诅咒的侵蚀、以及混乱时空的撕扯!一旦被拉进去,即便能抗住物理攻击,神魂也可能被怨念污染,甚至被放逐到破碎的时空夹缝中!
月瑶更是花容失色,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那尖啸声扯出体外,护体月华剧烈波动,难以稳住身形。
“定!”
林枫低喝一声,脚下步伐玄奥一踏,【游虚步】与对空间的初步理解结合,身形变得虚实不定,仿佛扎根于虚空,强行稳住了自己和月瑶的身形,抵抗着那股吸力。
同时,他眼中混沌星芒大盛,右手抬起,对着那片躁动的石柱区域,五指张开,然后猛地一握!
【混沌禁锢】!
无形的混沌束缚之力跨越空间,降临在石柱区域的核心!并非试图禁锢整个大阵(那消耗太大且不现实),而是精准地锁定了那发出尖啸声、似乎是阵法核心的怨念源头——一根最为粗大、顶端雕刻着一个被锁链贯穿心脏图案的石柱!
嗡!
混沌之力与古老怨念杀阵的力量激烈碰撞!石柱的旋转速度猛地一滞,表面的血光符文闪烁不定。那股针对神魂的尖啸声也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林枫左手并指如剑,对着前方虚空,疾速划动!
这一次,并非【空痕】,而是将自身领悟的“轮回”之力,初步融入剑指之中!
“轮回剑指·往生渡!”
一道灰蒙蒙、却仿佛蕴含着生死轮转、因果牵引之意的奇异剑气,激射而出,目标并非石柱本体,而是那片暗红沙地上空盘旋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怨念诅咒气息!
剑气所过之处,并未直接斩灭那些怨念,而是如同桥梁,又如引路灯,散发出一种宁静、超脱、引导“往生”的独特道韵!
那些疯狂、怨毒、痛苦的意念,在这“往生渡”的剑意引导下,竟然出现了短暂的迟疑与缓和!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岸边的灯火,疯狂野兽听到了安抚的梵音。虽然很快又被阵法核心更强大的怨念驱使着重新暴动,但这一刹那的缓和,已经足够!
“走!”
林枫一把拉住月瑶,【游虚步】全力施展,身形化作一道近乎融入风沙的虚影,以最快的速度,横向挪移,险之又险地脱离了石柱区域吸力的核心范围,绕到了这片绝地的侧面。
回头望去,那片石柱区域在失去目标后,尖啸声渐渐停歇,石柱缓缓停止旋转,血光符文隐去,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但林枫和月瑶都知道,若非应对得当,刚才已然凶险万分。
“队长,你那一道剑气……”月瑶心有余悸,刚才林枫那道引导怨念的剑气,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似乎不是纯粹的攻伐之术。
“略有所悟。此地怨念乃万古积累,强行斩灭消耗太大,且可能引动更深层次的反噬。以轮回之力稍加引导,令其片刻安宁,便可觅得生机。”林枫解释道,心中对这“轮回”之力的运用又多了一分心得。生死轮回,不止是对生灵,对这些残存的强大意念,似乎也有影响。
两人不敢再靠近那片石柱区域,远远绕开,继续按既定方向前进。
接下来的路途,越发凶险莫测。
他们遭遇了无声无息吞噬灵力、连神识都能消融的“噬灵流沙”;遇到了由纯粹死寂之气凝结而成、无形无质、专攻神魂的“怨灵风”;更在一片看似平静的沙丘下,触发了一个残破的上古禁制,无数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骨矛从沙地下暴起攒射,每一根都蕴含着足以重创元婴修士的死亡之力,若非林枫及时撑开混沌护罩并以寂灭剑气横扫,后果不堪设想。
林枫也彻底放开了手脚,将新领悟的力量运用得愈发纯熟。
以混沌演化万法,模拟土行之力,在流沙中开辟暂时通道。
以寂灭终结威胁,剑气横扫,破灭怨灵风与死亡骨矛。
更以轮回之力进行感知和预判,往往能在危机爆发前捕捉到一丝先兆,提前规避。
他的“混沌寂灭轮回”道种,在这极端恶劣且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得到了充分的实战淬炼,幼苗愈发茁壮,三片叶子上的道纹更加清晰玄奥。
月瑶也渐渐适应了环境,在战斗中尽力配合林枫,她的月华之力虽然被压制,但用于净化、驱散一些阴邪诅咒之气,以及辅助林枫稳定心神,依然效果显着。
两人在沙海中艰难前行了三日,斩杀了不下十波由环境孕育或上古遗留的怪物、破解了多处险地,虽然真元和心神消耗巨大,但也收获了一些埋藏在沙海深处的罕见矿石和风干的奇异植物(能在这种环境生长的植物,必有特异之处)。
林枫根据那微弱的“土”与“生”的法则流向,不断调整方向。他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接近某个“核心”区域。而关于“九天息壤”的线索,或许就在那里。
然而,就在第四日正午,当两人翻越一座格外高大的沙丘时,前方的景象,却让林枫的目光陡然一凝。
沙丘之下,是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谷地中央,赫然矗立着半截残破的、高达数十丈的巨型石碑!石碑通体由一种青黑色的未知石材打造,虽然断裂,且表面布满了风沙侵蚀的痕迹,但依旧散发着一种古老、沧桑、威严的气息。石碑上,刻着两个巨大的、龙飞凤舞、即便残缺也难掩其磅礴道韵的古篆大字——虽然模糊,但林枫依稀能辨认出,似乎是“息……土……”?
而更重要的是,在石碑周围,散布着激烈的战斗痕迹!新鲜的沙坑、焦黑的灼烧印记、凛冽的剑气沟壑、以及……几具尚未被风沙完全掩埋的尸体!
那些尸体身着统一的白色劲装,胸口绣着金色的太阳标志!
太阳神庭的人!
而且,从残留的能量波动和战斗痕迹来看,战斗发生的时间并不久,最多不超过半日!交手双方实力极强,至少是元婴巅峰乃至化神层次!
林枫立刻示意月瑶隐蔽气息,两人伏在沙丘顶端,仔细观察。
谷地中除了那半截石碑和战斗痕迹,并无活人。但林枫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在石碑断裂面的阴影处,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但却精纯灼热、充满煌煌正大却又隐含霸道的气息——正是太阳神庭功法特有的太阳真火之力!而且,这丝气息正在极其缓慢地向着石碑内部渗透,似乎在进行某种……探查或激活?
“太阳神庭的人……他们也找到了这里?目标也是这石碑,或者说……石碑所指示的‘九天息壤’?”林枫心中念头飞转,眼神变得冰冷。他与太阳神庭早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对方出现在此,绝非巧合。
他仔细观察那些战斗痕迹和尸体。尸体共有五具,四具身着白色劲装,是太阳神庭的修士,修为都在元婴中期到后期,死状凄惨,或被利爪撕碎,或被某种腐蚀性能量溶化,或神魂溃散而亡。而另一具尸体,则颇为古怪,看起来像是一具干瘪的、披着破烂黑袍的……木乃伊?但其爪子尖锐,骨骼呈现暗金色,散发出的残余死气极为精纯古老,显然不是凡物。
“看来太阳神庭的人在这里遭遇了守护者,付出了代价。但看样子,他们击杀了守护者,并且可能已经进入了石碑内部,或者触动了什么。”林枫分析道,“他们应该还有更强的人手,至少化神期,否则对付不了那种层次的守护者。”
他看向那半截石碑,以及石碑周围空气中残留的、除了太阳真火外,另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道种微微悸动的……厚重、绵长、蕴含无尽生机的土行本源气息!
九天息壤的气息?!
虽然极其稀薄,几乎难以察觉,但林枫修炼混沌之道,对万物本源气息感知极为敏锐,加上道种中蕴含的轮回之力对生死、土行等法则有特殊感应,他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
太阳神庭的人,果然也是为了九天息壤而来!而且,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关键入口,甚至可能已经先行一步!
“队长,我们怎么办?”月瑶也认出了太阳神庭的标志,俏脸含霜。她知道林枫与太阳神庭的深仇大恨。
林枫眼神闪烁,快速权衡。
硬闯进去,很可能与里面的太阳神庭强者正面冲突。对方至少有化神期坐镇,且可能不止一人,在不明情况、环境不利的条件下,并非上策。
但若放弃,任由太阳神庭取走九天息壤,不仅救母计划受阻,更会资敌,后患无穷。
“先不急着进去。”林枫做出决定,“太阳神庭的人在里面,未必顺利。此地凶险,那守护者木乃伊便是明证。我们隐在暗处,伺机而动。先弄清楚这石碑的奥秘和里面的情况。”
他仔细观察那半截石碑,尤其是石碑断裂处和基座周围。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石碑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一座‘引路碑’,或者说是某个上古遗迹的‘门户’标识。碑文‘息土’二字,很可能指向遗迹内部藏有九天息壤。石碑本身也是一个不完整的传送阵或者空间坐标。太阳神庭的人,应该是用某种方法激活了它残留的功能,进入了石碑对应的空间。”
林枫走到石碑基座旁,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基座上一些看似杂乱、实则蕴含规律的刻痕。“这里有一个辅助稳定空间通道的小型阵法,刚刚被启动过,能量尚未完全消散。他们是从这里进去的。”
他沉吟片刻,对月瑶道:“你在外面接应,布置一个隐蔽阵法,随时准备接应或预警。我进去看看。记住,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暴露,更不要进来。”
“队长,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月瑶急道。
“放心,我有分寸。我新领悟的轮回之力,对空间和隐匿有些妙用,一个人反而更灵活。你在外面,是我们的一条退路。”林枫语气不容置疑。
月瑶咬了咬嘴唇,知道林枫决定的事很难改变,而且他说的也有道理,只能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
林枫不再多言,他来到石碑基座那被激活过的阵法节点处,深吸一口气,周身混沌气流流转,将自身气息完美模拟成周围环境,同时,他调动道种核心的“轮回平衡之弦”,散发出一丝玄奥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攻击,而是尝试与石碑残留的空间坐标、以及那微弱的九天息壤气息产生共鸣。
“以轮回为引,溯源归真……”
嗡!
石碑基座的阵法节点,在林枫轮回之力的触动下,竟然再次微微亮起!一股微弱的空间吸力传来。
林枫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光影,投入那亮起的阵法节点之中,消失不见。
月瑶紧张地看着林枫消失的地方,手中紧紧握着月轮弯刀和阵旗,开始按照林枫的吩咐,在周围布置起隐蔽和预警的阵法。心中默默祈祷队长平安。
而石碑内部,等待林枫的,将是未知的遗迹空间、虎视眈眈的太阳神庭强者、以及……可能近在咫尺的九天息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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