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比远处看起来陡峭得多。崩落的碎石、湿滑的苔藓、盘根错节的灌木,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林深抱着沈瑶,双臂早已麻木,全凭一股意志力支撑,踉跄着向上攀爬。背后是地动山摇的末日景象,河谷如同一条受伤的巨蟒在疯狂扭动,岩壁大片大片剥落,浑浊的地下水裹挟着泥浆和碎石奔腾咆哮,那刺耳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仿佛来自九幽的恶鬼正贴着脊背追赶。
寒鸦在前方开路,用匕首砍断拦路的藤蔓,不时回身拉林深一把。他脸色凝重,汗水混着血水泥污,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上方和两侧,警惕可能的落石和二次崩塌。
“不能停!到山脊就相对安全了!”寒鸦的吼声在轰鸣中几乎被淹没。
林深咬紧牙关,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怀中的沈瑶轻得让人心慌,呼吸微弱但稳定,颈间的玉坠已不再发光,只余一点温润贴在皮肤上,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和希望。他不敢去想河谷下面到底是什么,不敢去想那个被掩埋的女人和她的同伙,更不敢想如果“渡鸦”的激进派不止这一支怎么办。
此刻,他只想带着沈瑶活下去。
又一块巨石从上方滚落,挟着雷霆之势。寒鸦猛地将林深和沈瑶扑倒在一旁的浅沟里。巨石擦着他们的头皮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砸在下方的山坡上,引发又一阵小规模滑坡。
尘土弥漫。林深咳着,挣扎着爬起,检查怀中的沈瑶,还好,只是沾了些尘土,没有新增伤痕。寒鸦也迅速起身,左臂被尖锐的石片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他只是撕下一截衣服草草缠住。
“走!”没有时间处理伤口。
最后的几十米仿佛天堑。当林深终于手脚并用爬上山脊,将沈瑶小心放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时,他几乎虚脱,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寒鸦也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喘息,但目光立刻投向山下。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黑水河谷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靠近下游他们进入的地方,岩壁大面积塌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缺口,浑浊的水流和泥石流正从缺口汹涌而出,冲向下游的林地。河谷中段,也就是他们逃出的那片区域,地面裂开了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暗红色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气体如同狼烟般袅袅升起,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诡异。那地底的嘶吼声并未停歇,只是变得更加沉闷,仿佛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积蓄着下一次爆发。
更远处,来时公路的方向,隐约能看到几辆闪烁着警灯和军用车轮廓的车辆正在集结,但似乎被更远处的山体滑坡或路障阻挡,一时无法靠近。是当地的应急部门?还是“维稳委员会”或“净世会”的人?不得而知。
“暂时安全了。”寒鸦喘匀了气,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先给自己手臂的伤口做了更专业的清创和包扎,然后又检查了林深背部的挫伤和淤青,做了简单处理。
“她怎么样?”寒鸦看向沈瑶。
林深已经挣扎着坐起,半跪在沈瑶身边,轻轻拂去她脸上的尘土。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呼吸虽然微弱但均匀。他搭上她的脉搏,跳动虽然缓慢,却稳定有力。最奇特的是她颈间的玉坠,触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散发着暖意,滋养着她的身体。
“比在车里时好。”林深的声音沙哑,“这玉坠到底是什么?”
寒鸦走过来,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那枚玉坠,眼神复杂:“博士提过,沈瑶身上可能有一件守辰传承的古老信物,是她母亲留下的。之前被园丁的人取下研究,但似乎没什么发现,就还给了她。现在看来,这东西不简单,能在危急时刻自动护主,甚至能对抗时序的侵蚀力量。”
“她母亲。”林深想起博士说的“血脉信标”,“沈瑶的母亲,难道也是守辰一脉?”
“可能性很大。但档案缺失,沈瑶自己似乎也毫不知情。”寒鸦站起身,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卫星信号增强器和那个微型加密通讯器,尝试联系博士。但设备里只有嘈杂的电流噪音和断续的、仿佛受到严重干扰的语音碎片。
“鸦听到回答,你们,位置。”是博士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博士,我是寒鸦,我们在黑水河谷东北侧山脊,坐标大致是......”寒鸦快速报出根据地形判断的粗略坐标,“沈瑶救出,但河谷发生剧烈地质变动,疑似时序溃烂点爆发。有不明气体喷发,林深轻伤,沈瑶昏迷但状态稳定。夜枭(那个冷峻女人)被埋在山洞,大概率死亡。完毕。”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滋滋的电流声,然后博士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收到,信号干扰严重,坚持,救援已派出,但河谷区域能场混乱,无法精确定位,小心其他。”
通话再次中断。但至少博士知道他们还活着,并且派出了救援。
“其他?其他什么?”林深心头一紧。
“其他势力,或者其他危险。”寒鸦收起通讯器,目光再次扫视四周,特别是他们来时方向的浓雾区和远处公路上的车辆,“河谷爆发动静太大,瞒不住。‘净世会’如果监测到这里的能量爆发,肯定会来。‘维稳委员会’也会介入。还有张明远的残党,甚至国际上的其他秃鹫,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新的漩涡中心。我们必须尽快和博士派来的人汇合,离开这片区域。”
“沈瑶需要真正的医疗救治。”林深看着昏迷的沈瑶,忧心忡忡。虽然有玉坠温养,但她毕竟被注射了多种不明药物,又经历了剧烈冲击,身体状况依然堪忧。
“我知道。”寒鸦的语气也透着一丝无奈,“但眼下,安全撤离是第一位的。博士的救援队会携带医疗资源。”
两人在山脊上找到一处背风、视野相对开阔的凹地,将沈瑶安置好。寒鸦负责警戒,林深则用湿巾小心擦拭沈瑶脸上的污迹,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口。除了手腕和脚踝被束缚带勒出的淤痕,以及一些轻微的擦伤,并没有发现严重的开放性伤口。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再次拿起沈瑶的手,那枚“血脉信标”手表还戴在他自己手腕上,此刻已经不再滚烫,恢复了正常的温度,但表盘上的指针依旧微微颤动,不再指向固定方向,似乎此地的能量场干扰了它的功能。
忽然,林深注意到沈瑶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又过了几秒,她的睫毛也微微颤动起来,眉头轻蹙,仿佛在噩梦中挣扎。
“沈瑶?沈瑶?”林深轻声呼唤,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沈瑶的眼皮挣扎了几下,缓缓睁开一条缝。眼神起初是空洞的、茫然的,仿佛蒙着一层浓雾,倒映着灰暗的天空和摇曳的树影。然后,那层迷雾渐渐散去,焦距慢慢凝聚,最终落在了林深焦急的脸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几个微弱的气音。
“别急,慢慢来,你安全了。”林深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自己都觉得陌生。
沈瑶的目光缓缓移动,看了看周围陌生的山林,又看了看守在一旁、持枪警戒的寒鸦,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不安,最终又回到林深脸上。那眼神里有疲惫,有痛苦,但似乎少了之前那种全然的空洞和麻木。她认出了林深,甚至可能认出了这里不是疗养院。
“水......”她终于发出了一个清晰的音节,声音嘶哑干涩。
林深连忙从寒鸦的背包里拿出水壶,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小口。清凉的水滋润了她干裂的嘴唇和喉咙,她的眼神清明了一些。
“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很吵,很晃,还有光。”她断断续续地问,努力回忆着。
“你被坏人抓走了,我们刚把你救出来。这里不太安全,但暂时没事了。”林深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避开了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和可怕的真相,“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沈瑶闭了闭眼,似乎在感受自己的身体,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头疼,身上没力气,像做了很长的噩梦。”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颈间的玉坠上,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伸手轻轻握住了它,“这个,好像在保护我?”
“是的,它保护了你。”林深肯定地说,心中对这块玉坠和沈瑶母亲的身份更加好奇。沈瑶似乎对玉坠的力量有所感应,但好像并不清楚它的真正来历。
就在这时,寒鸦突然低喝一声:“有情况!”
林深和沈瑶立刻警觉。寒鸦趴在山脊边缘,用望远镜观察着下方河谷和对面山坡。
“东南方向,两点钟位置,大约八百米,有人员活动痕迹,大约五到七人,动作很快,正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装备精良,不像普通搜救队。”寒鸦快速汇报,“西北方向,公路上,有车辆试图绕开塌方区,也在靠近。”
是敌是友?是博士的救援队,还是其他势力的先遣队?
“能分辨是哪边的人吗?”林深问。
寒鸦摇摇头:“距离太远,雾气干扰,看不清具体标识。但行动队形很专业,不排除是‘净世会’的快速反应小组,或者‘维稳委员会’的特勤队。”
无论是哪一边,被他们先找到,都可能意味着新的麻烦。尤其是沈瑶现在醒着,但极度虚弱,经不起折腾。
“我们得离开这里,往更高处走,或者找更隐蔽的地方。”林深当机立断。
寒鸦点头表示同意。他看了一眼沈瑶的状态:“能走吗?或者需要背负?”
沈瑶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挣扎着试图坐起,但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林深连忙扶住她。“我背你。”他毫不犹豫地说。
沈瑶看着林深布满伤痕和疲惫的脸,眼中闪过愧疚和担忧,但知道情况紧急,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寒鸦迅速收拾好东西,将必要的装备分摊。林深背起沈瑶,沈瑶很轻,但此刻对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来说,依然是不小的负担。他咬紧牙关,调整了一下姿势,跟在寒鸦身后,沿着山脊向更高、更茂密的森林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后方就传来了清晰的、经过消音的枪声。以及短促的呼喝和奔跑声,追兵已经靠近他们刚才的落脚点,并且可能发现了痕迹,发生了交火或驱散行动。
“加快速度!”寒鸦低声道,脚步更快。
森林越来越密,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地上是厚厚的落叶层,光线昏暗。这提供了掩护,但也让行进更加困难。林深背着沈瑶,深一脚浅一脚,呼吸越来越粗重。背上的沈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吃力,轻轻将头靠在他肩头,低声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别说傻话。”林深喘着气回答,“是我没保护好你。”
沈瑶不再说话,只是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依赖。
寒鸦在前面突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安静。他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微变:“不止一队人。我们被包抄了。前面也有动静。”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两侧是陡坡和密林。他们被包围了。
林深的心沉了下去。寒鸦迅速观察地形,指向右前方一处藤蔓特别茂密、岩石嶙峋的陡坡:“那里,有个石缝,可以躲一下。”
三人立刻转向,冲向那片陡坡。拨开厚重的藤蔓,后面果然有一个狭窄的、倾斜向下的石缝入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黑漆漆的,不知深浅。
“进去!”寒鸦率先钻入,林深背着沈瑶紧随其后。石缝内起初狭窄潮湿,但深入几米后,空间稍微开阔,是一个天然的、被落叶和枯枝半掩的岩洞,大约十几个平方,洞顶有裂隙透下微光,空气流通,还算干燥。
寒鸦迅速用枯枝和藤蔓从内部将入口伪装好,然后持枪守在入口内侧,屏息倾听外面的动静。林深将沈瑶小心地放在洞内相对平坦干燥的地方,自己也瘫坐下来,剧烈喘息,汗水如雨下。
外面,脚步声、低语声、以及某种仪器扫描的滴滴声由远及近,在石缝外不远处徘徊、搜索。偶尔有手电光透过藤蔓缝隙射入,在洞壁上划过一道道光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沈瑶依偎在林深身边,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寒冷还是恐惧。林深紧紧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别怕。寒鸦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有眼神锐利如刀,透过藤蔓缝隙死死盯着外面。
搜索持续了约十几分钟,外面的人似乎没有发现这个隐蔽的入口,脚步声逐渐远去。但三人不敢放松,又静静等待了更长时间,直到外面彻底恢复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暂时安全了。”寒鸦缓缓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警惕,“但他们肯定还在附近区域搜索。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需要食物、水,沈瑶也需要药品。”
林深点头。他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物资,水和压缩饼干还能支撑一两天,但没有药品。沈瑶的状态虽然稳定,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博士的救援队能找到我们吗?”林深问。
“如果干扰持续,很难。”寒鸦看了看依旧没有信号的通讯器,“我们得靠自己,想办法脱离这片区域,至少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能稳定通讯的地方。”
“怎么出去?外面都是人。”
寒鸦沉思着,正要说话,突然,洞内深处,那原本只是微光透入的岩壁裂隙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仿佛金属摩擦的“咔嚓”声,以及若有若无的、类似之前河谷听到的、但更加微弱和规律的嗡鸣。
三人同时警觉地望向黑暗的洞内深处。这石洞,难道不只是个简单的藏身之处?
林深手腕上那块已经平静下来的手表,此刻又微微震动起来,表盘上的指针,再次缓缓转动,最终指向了洞内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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