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与整肃的阴霾,如同一层厚重的铁锈,覆盖在淮水防线的每一寸土地上,也沉淀在每个人的心头。恐惧暂时压制了公开的怨言,却未能消弭暗地里滋生的绝望与异心。恰恰在这种高压与脆弱的平衡之下,另一种更加隐蔽、也更加危险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寿春城中,气氛诡谲。白日里,城防加固、士兵操练、工坊敲打的声音依旧,但人与人之间的眼神接触却变得短暂而警惕,交谈也多是公事公办,言不及私。夜幕降临后,整座城池更是陷入一种死寂,连犬吠都稀少了许多,只有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和更夫有气无力的梆子声,在空荡的街巷间回荡,更添几分孤城末路的凄惶。
而就在这沉寂的表象之下,来自外部的、精心包裹着糖衣与砒霜的触手,正通过各种难以防备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探入这座看似铁板一块的孤城。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庞统麾下的“夜枭”。他们在一次例行的夜间巡查中,于一段相对僻静、靠近民坊的城墙根下,发现了几支绑着细小绢布、射程显然不足以构成威胁的轻箭。箭头被特意磨钝,绢布上也并无杀伤性药物,只有寥寥数语。拾获的“夜枭”不敢擅专,火速将东西送到了庞统案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驻守龙鳞城主城东门的一名低级军官,在清晨开启城门内侧一道用于排水的小铁栅时,在栅栏缝隙里发现了一个用蜡密封严实的小竹筒。竹筒滚落在地,被他下意识捡起,打开后发现是一封措辞客气的书信,落款处一个清晰的“曹”字印鉴,让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将东西上交。
而在寿春城内,鲁肃派往市井间探听民情、顺便试图从商人手中高价收购零星粮秣的属下,也带回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有身份不明、但口音明显非本地的行商,在极其隐秘的场合,向个别看起来愁苦困顿的龙鳞军眷属或低级吏员,悄悄递过话,询问是否有“门路”接触军中将领,并暗示有“来自北方的厚礼”相酬。话虽隐晦,但指向明确。
这些零散的讯息,如同几颗冰冷的雨滴,落在陆炎、庞统、鲁肃这些已然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他们立刻意识到,曹操和孙权的政治攻势、策反瓦解,已经伴随着军事围困,同步展开了。而且,对方显然对龙鳞城内部面临的粮草危机、军心不稳乃至清洗整肃带来的紧张气氛,有着相当的了解,否则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时机、以这样的方式出手。
很快,第一封被确认无误来自曹操阵营的劝降书信,被直接送到了陆炎本人的面前。
这封信的送达方式,堪称大胆而巧妙。它是被一名伪装成运尸队辅兵(每日清晨清理城头夜间冻饿或伤病而死者)的曹军细作,在混乱中塞进了一名执法队士兵的箭囊夹层里。而这名执法队士兵在换岗休息时才发现异物,惊骇之下层层上报。信被装在防水的油布囊中,绢帛质地精良,字迹工整有力,赫然盖着曹操“武平侯”的私印。
信的开头,并非厉声斥责,反而带着几分“惋惜”与“规劝”:
“炎将军足下:曩者将军崛起淮泗,龙鳞初显,扫荡不臣,亦一时之雄也。然今天命在曹,大势所趋,将军独拒王师,困守孤城,外无援兵,内乏粮秣,士卒离心,百姓怨嗟,此非智者所为也。”
笔锋一转,开始剖析利弊,言辞恳切,却字字诛心:
“将军麾下,多新附之众,非有宿恩;近日整肃,刑戮过甚,岂不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今将军自绝于众,虽暂以威权制之,然怒涛蓄于胸臆,一旦溃决,恐悔之晚矣。且闻赵云重伤垂危,此臂既折,将军复倚何人?”
最后,才是真正的利诱与承诺:
“操素知将军勇略,亦怜将士无辜。若将军能明顺逆,开城纳款,操必保将军封侯之位,麾下将士各安其职,百姓免遭兵燹。龙鳞一城,可保无恙,将军亦可续享富贵,岂不美哉?若执迷不悟,待天兵破城,玉石俱焚,则非操所愿见矣。望将军熟思之。”
落款是“大汉丞相武平侯曹孟德”。
这封信,精准地抓住了陆炎当前面临的所有困境:军心不稳、内部清洗、赵云重伤、粮草不济。它像一个高明的医者,用最平淡的语气,点明了病人身上所有正在溃烂的伤口,然后递上了一剂看似能止痛疗伤、实则可能致命的毒药。
陆炎拿着这封信,在冰冷的帅府正堂里坐了良久。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刺在他的心上。他不是没想过投降,在极度绝望的深夜里,这个念头也曾如毒蛇般滑过脑海。但仅仅是念头闪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强烈的屈辱感和不甘!龙鳞城是他一手建立,承载着他所有的野心、抱负,以及麾下无数将士的鲜血与忠诚!岂能如此拱手让人?尤其是向曹操、孙权这两个背叛者、围猎者低头?
然而,现实的冰冷又让他无法完全忽视信中的“规劝”。赵云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城中粮食一日少过一日。军心……经过清洗,是暂时压服了,但也确实更加离散脆弱了。他真的能撑下去吗?撑到何时?
就在他心绪剧烈翻腾之际,第二封信,以一种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这封信没有华丽的包装,没有官方的印鉴,只是寻常的素绢,字迹清瘦遒劲,带着一种独特的、陆炎曾经颇为熟悉的风骨。它被卷成细条,塞在一名试图趁夜泅渡淮水、向江东军传递城中布防情报(极为粗浅)的龙鳞军降卒身上。这名降卒被巡河的江东水军抓获,信是从他贴身衣物中搜出的。江东军将领大概认为此信内容重要,竟派了一名被俘的龙鳞军斥候(砍去一指后放回),将信原封不动地带回了寿春,指名要交给“陆将军亲启”。
信上只有短短数行:
“公瑾卧病,常念昔日并肩破曹之谊。今形势殊异,然私谊犹存。吴侯宽厚,若将军愿休兵止戈,共保江东安宁,则江淮之地,仍可为将军治所,水陆之盟,亦可重续。昔者误会,皆可付诸流水。盼将军勿以一己之执念,而致万千生灵涂炭。周瑜手书。”
周瑜!
陆炎的手猛地一颤。这熟悉的字迹,这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藏机锋的措辞,确实是那个江东美周郎的风格!他说“卧病”,是真是假?他说“私谊犹存”、“误会可付流水”,是缓兵之计,还是……一丝微乎其微的转圜可能?
周瑜的信,与曹操那封充满政治计算和赤裸利诱的书信截然不同。它打的是感情牌,是旧日盟友的“温情”回忆,是给予一个看似体面的台阶——“共保江东安宁”,“江淮仍可为治所”。这无疑比曹操纯粹的劝降,更具迷惑性和诱惑力。尤其是在陆炎内心极度挣扎、对前途充满迷茫的时刻,这样一封信,很容易让人产生“或许还有另一条路”的错觉。
然而,陆炎很快冷静下来。周瑜何等人物?岂会因“私谊”而置江东大利于不顾?所谓的“江淮仍可为治所”,无非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龙鳞城这块硬骨头的屈服,避免强攻带来的损失,同时还能在曹操面前维持一个相对“温和”的形象。一旦他陆炎真的信了,开城投靠,恐怕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共保安宁”,而是兵权被夺,势力被消化,最终成为江东孙氏帐下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庸。
两封劝降信,如同两把淬毒的软刀子,从不同角度,试图撬开龙鳞城这最后堡垒的心理防线。
庞统和鲁肃被紧急召来。看过两封信后,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曹操老贼,这是攻心之计!”庞统瘦削的脸上满是戾气,“句句看似为我着想,实则是在提醒我们内部的危机有多严重,动摇主公坚守之志!其心可诛!”
鲁肃则更担忧周瑜那封信:“周公瑾此信,看似怀旧,实则更为阴险。他知主公性情,强硬劝降未必奏效,故以旧情、退路相诱。此信若在军中稍有泄露,只怕……会引发更多‘和谈’、‘求生’的念头,尤其是在那些本就意志不坚的新附将领之中。”
陆炎将两封信并排放在案上,烛火跳跃,映照着绢帛上或刚硬或清瘦的字迹。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庞统和鲁肃都以为他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天人交战。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那片刻的迷茫与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愈发清晰的、近乎冷酷的坚定。
“把信烧了。”他平静地说。
庞统和鲁肃都愣了一下。
“所有类似的信件,不论来自曹操还是孙权,不论以何种方式送入,一经发现,立即焚毁,不得传播,不得议论。”陆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各城守将,加强巡查,严密封锁一切可能的信息传递渠道,尤其是夜间和水路。对任何试图与城外私通消息者,无论身份,立斩不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最重要的谋士:“曹操和孙权,都以为我们山穷水尽了,以为几封书信就能瓦解我们的斗志。他们错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中隐约可见的、敌人营垒的灯火。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半点怯懦,越不能给予内部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投降?和解?都是死路!唯一的生路,就是守住这座城,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来的转机,或者……在城墙倒塌之前,流尽最后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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