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砾刮过脸颊,粗粝生疼。叶凡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剧痛间沉浮。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渐渐逼近的、某种硬蹄踩踏碎石的细碎声响。
不止一个。
他眼皮重若千钧,勉强掀开一道缝隙。模糊的视野里,几个矮小干瘦、穿着破烂皮甲的身影,正骑着那种披着灰白骨甲的蜥蜴状生物,从三个方向缓缓围拢过来。距离已不足三十丈。他们手中的骨矛尖端,打磨得异常锋利,在灰白天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要死在这群东西手里?
叶凡舌尖抵住上颚,想咬破舌尖榨取一点力气,却连这点动作都牵动全身伤口,喉咙里涌上大股腥甜,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就在领头那个骑手举起骨矛,似乎准备投掷的刹那——
“停手。”
一个苍老、干涩,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响起。
围拢的骑手动作顿住。叶凡模糊的视线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同样干瘦、却披着件相对完整些的灰褐色皮质长袍的老者。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被一块打磨粗糙的黑色石片覆盖着,脸上沟壑纵横,像是被这荒原的风沙常年雕刻而成。他没有骑马,只是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某种暗沉晶核的骨质短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最前面。
独眼老者浑浊的独眼扫过地上四个血葫芦般的人,尤其是在叶凡紧握的左手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那几头骨甲蜥蜴。蜥蜴显得有些焦躁,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发出低低的嘶鸣,似乎对叶凡等人身上的血腥味和残留的某种能量气息感到不安。
“不是流匪,也不是营地出来的。”独眼老者声音不高,像是在自言自语,“看这落地的架势……啧,伤得这么重,居然还活着几个,命够硬。”他蹲下身,伸出枯瘦的手指,先探了探离他最近的金焱的鼻息,又按了按颈侧,摇摇头。接着是柳如丝、洛星河,最后,他停在叶凡身边。
叶凡能感觉到那只枯瘦、带着老茧和沙砾感的手指按在自己颈侧,冰冷粗糙。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只留一丝微弱的气息吊着。全身的肌肉却紧绷到了极致,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虽然这弓弦已遍布裂痕。
老者似乎没察觉到叶凡的细微戒备,或者说不在意。他的手指移向叶凡紧握的左手。试图掰开,却发现那只手攥得死紧,指节都泛着青白色。老者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没有强行去掰,而是伸出短杖,用杖头那颗暗沉晶核,极其轻微地碰了碰叶凡左手手背。
嗡……
晶核与叶凡左手接触的刹那,发出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老者脸色微微一变,迅速收回短杖,独眼深处掠过一丝精光。
“带回去。”他站起身,对那几个骑手下令,声音恢复了平淡,“小心点,别弄死了。尤其是这个。”他指了指叶凡。
两个骑手下马,动作麻利却并不温柔,用几张粗糙的、带着怪味的兽皮将叶凡四人分别裹了,横搭在骨甲蜥蜴宽厚的背上,用皮绳草草固定。蜥蜴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在骑手的低声呵斥下才老实下来。
一路颠簸。
叶凡被横搭在蜥蜴背上,脑袋朝下,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断骨处传来钻心的痛,胃里翻江倒海。兽皮的怪味混合着蜥蜴身上的腥臊气直冲鼻腔。他强忍着,保持着昏迷的姿态,一丝微弱的神识却始终外放,感知着周围。
这支队伍人不多,连老者在内不过七八人,除了骑手,还有两人牵着两头驮着鼓鼓囊囊破烂包裹的蜥蜴。他们沉默寡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荒原,行进路线也并非直线,时而绕开一些颜色诡异的沙地,时而避开几处嶙峋怪石丛生的区域。显然对这片荒原极为了解。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低矮的、由土墙和木栅栏胡乱围起来的聚居点,几十顶破烂程度不一的帐篷和窝棚散落其中,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空气中飘来烟火气、劣质油脂燃烧的焦糊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和排泄物的骚臭。
碎石营地。
骨甲蜥蜴驮着叶凡四人,在一众或麻木、或好奇、或冷漠的目光注视下,穿过简陋的营地大门,停在一顶相对较大、用厚实兽皮和破烂金属板拼凑而成的帐篷前。
“丢进去。”独眼老者吩咐道。
叶凡感觉身体一轻,被扔进了帐篷。帐篷里光线昏暗,地上铺着干草和几张脏兮兮的毛皮,空气比外面好些,但仍有一股陈腐的草药和霉味。金焱、柳如丝、洛星河也被陆续扔了进来。
脚步声远去,帐篷帘子被放下。
叶凡又静静躺了片刻,确认外面暂时无人靠近,才艰难地动了动唯一能用的左手,摸索着从怀中一个未被完全搜走的内袋里,抠出最后半颗疗伤丹药——这还是之前柳如丝偷偷塞给他的。丹药品质一般,但此刻聊胜于无。他艰难地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的暖流散开,勉强稳住了一些即将崩溃的生机。
他这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剧烈的疼痛和虚弱如潮水般涌上,意识再次变得昏沉。但在彻底昏迷前,他左手掌心那黯淡的真钥,似乎因来到了相对“安全”的环境,微微暖了一下,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梦境碎片般掠过他濒临破碎的识海:
“……方……感应……寂……污浊……钥……伪……”
碎片太多,太乱,带着强烈的空间错乱感。他努力想抓住什么,却只记住了几个模糊的方位感应,以及一种对“污浊”和“伪”的强烈排斥与吸引并存的感觉。
然后,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将叶凡从昏迷中拽了出来。他睁开眼,帐篷里依旧昏暗,分不清昼夜。身边传来粗重却平稳的呼吸声,金焱、柳如丝、洛星河都还昏迷着,但气息比之前平稳了不少,身上一些致命的伤口似乎被简单地处理过,涂抹着黑乎乎、气味刺鼻的药膏。
帐篷帘子被掀开,独眼老者端着一只豁口的陶碗走了进来,碗里是浑浊的、冒着热气的液体。
“醒了?”老者声音依旧干涩,没什么情绪。他将陶碗放在叶凡脑袋旁边,“能自己喝就喝,不能就等着。”
叶凡没动,只是看着他。右臂依旧没有知觉,左臂勉强能动,但一用力就牵扯全身伤口剧痛。
老者似乎也不急,在帐篷里一块充当凳子的石头上坐下,用那只独眼同样打量着叶凡,半晌,才慢悠悠开口:“水,加了点战场边角料熬的草根,难喝,但能吊命。放心,没下毒,弄死你们对我没好处。”
叶凡依旧沉默,只是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骨质短杖,又落回他脸上。
老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没有笑意的弧度:“从风吼绝地那边过来的吧?啧,那鬼地方前些日子可热闹,听说连黑岩营地的精锐和天煞帮的狠茬子都栽了不少,最后连地皮都塌下去一大块……你们几个,运气是真不错。”
他顿了顿,独眼瞥向叶凡紧握的左手,那左手此刻被破烂衣袖和干涸的血污遮盖着,看不出异常。
“能从那种地方囫囵个儿出来,还能让我的‘寻迹蜥’不安……身上应该带着点不一般的东西。”老者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老头子我没别的本事,就是在这片荒原上跑得多,见得杂。救你们,一是看你们还没死透,二是结个善缘。这破地方,多份人情,说不定哪天就能换条命。”
他把话说得很直白,没什么温情,却意外地让人感到一丝……真实。
叶凡喉咙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沙哑的音节:“……多谢。”
老者摆摆手,站起身:“谢早了。你们伤太重,我那点破药膏吊着命而已。真想活,得看你们自己的底子,还有……”他指了指帐篷外,“这营地的规矩。醒了就自己把水喝了,别弄出太大动静,最近营地里生面孔多,不太平。”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帐篷。
叶凡听着脚步声远去,又静静躺了一会儿,才用左手极其艰难地撑起一点身子,凑到陶碗边,小口啜饮着那浑浊苦涩的液体。味道确实糟糕,但一股微弱的暖意顺着喉咙流下,稍稍缓解了干渴和体内的冰冷。
喝完水,他重新躺下,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点微温。独眼老者的话在脑海里回响。风吼绝地后续……黑岩营地……天煞帮……营地不太平……
还有,真钥传递的、那些模糊的方位碎片。
他闭上眼,将涌起的纷乱思绪强行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哪怕一点点力量。
帐篷外,荒原的风依旧呜咽。营地深处,隐约传来压抑的争吵和几声短促的惨叫,很快又归于沉寂。
叶凡刚将心神沉入体内,试图引导那点丹药和草根水的暖流去滋润干涸的经脉,帐篷帘子突然又被掀开。
不是独眼老者,而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的壮汉探头进来,目光在昏迷的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勉强睁眼的叶凡脸上,咧嘴露出黄牙:“新来的?规矩懂不懂?住老独眼的帐篷,得交‘宿费’。看你们这穷酸样……啧,那女人姿色还凑合,让她……”话音未落,帐篷外传来独眼老者冰冷的呵斥:
“滚!”
刀疤壮汉悻悻地缩回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叶凡心中微沉,这碎石营地,看来比预想的还要混乱。
而他的右手,依旧毫无知觉,仿佛那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真钥的微弱暖意,似乎正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朝着右臂淤塞的经脉方向渗透,但那过程,缓慢得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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