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道宫那扇铭刻着古老星辰轨迹的石门,在沉寂了整整七年后,于一个寻常的黎明时分,无声地向内滑开。
林枫一步踏出。
外界的天光涌入眼中,竟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近乎陌生的刺目。闭关不知岁月,但他抬首望去,皇极城上空那轮以皇朝气运与大阵灵辉共同模拟的“金乌巡天”之象,已在这七年里,往复轮转了整整两千五百五十五次。每一次轮转,都精准对应着外界一个完整的日夜。
七年,弹指一瞬,却又漫长得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七年前,他带着时空殿主背叛的惊天秘辛与即刻出征的决绝,踏入道宫,进行最后的准备与推演。七年后的今天,他再次站在这里,站在混沌道宫入口那略显清冷的微光之中。
外表看似与闭关前并无二致。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袍,质地非丝非麻,隐隐有混沌气流在纹理间游走;身姿依旧挺拔如孤峰之松,静立时仿佛与脚下的大地、头顶的天空连成一体。但唯有他自己,以及道宫外那些早已感应到他即将出关、早已等候在此的核心重臣,才能感受到那平静表象之下,翻天覆地、近乎本质的蜕变。
他的气息,已彻底内敛。并非虚弱,而是如同浩瀚星海归于沉寂,万丈深渊凝于一点。站在那里,周身并无迫人的圣威散逸,也无慑人的锋芒显露,反而有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和谐。目光开阖间,不再有昔日那锐利如剑、能洞穿虚空的迫人神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沉静、仿佛能映照万物本源、容纳世间万象的幽深。那眼神,看过来时,石岩等人感觉自己的一切心思、乃至过往的某些记忆片段,都仿佛被瞬间洞察,无所遁形。
这是道法自然,是自身大道与外界宇宙法则达到了某种极高层次的共鸣与和谐。他的修为,依旧清晰地停留在圣者四重天巅峰,未曾突破那道至关重要的门槛。但在场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清晰的直觉——此刻的陛下,比七年前那个气息迫人、锋芒毕露的陛下,强大了何止数倍!那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是大道感悟的质变,是掌控力量的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升华。
“恭迎陛下出关!”
以石岩、侯通为首,紫影、追风、墨衡等一众核心重臣,以及数十位镇守皇极城关键节点的将领、重臣,齐刷刷拜倒在地,声音汇聚成洪流,在道宫前的白玉广场上回荡,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敬畏,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
这七年,皇朝在陛下闭关前定下的“擎天”与“蛰龙”双重计划下高速运转,国力军力有了长足进步,但同时也承受着外界越来越大的压力与内部越来越强的焦虑。林枫的安然出关,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所有人心头的波澜,安定了那份潜藏在心底的彷徨。
林枫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石岩身披的重甲似乎换了新的款式,更加厚重古朴,甲胄表面有龙形暗纹游走,与他周身那股沉凝如山的煞气完美融合,修为已稳稳站在半圣巅峰,甚至一只脚已经触碰到真正的圣境门槛,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显然,这七年他并未有丝毫懈怠,统兵操练的同时,自身修行亦在血与火的磨砺中勇猛精进。
侯通依旧是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但鬓角的白发多了几缕,眉宇间的皱纹也深了几许,那是殚精竭虑、统筹全局留下的痕迹。然而,他的眼神却比七年前更加睿智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幽微与局势的脉络,修为虽未如石岩般突飞猛进,却自有一股沉静如渊的气度。
紫影的身影愈发难以捉摸,站在那里,仿佛随时会融入阳光下的阴影;追风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如同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但林枫能感应到他体内那如同压缩到极致的风暴般的力量;墨衡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丹火气与灵药清香,显然刚从炼丹室或药圃赶来,修为同样精进不少。
“起来吧。”林枫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七年辛苦,诸位未负朕之所托。”
众人起身,依旧恭敬垂首。
“朕闭关期间,外界情况如何?皇朝之内,可还安稳?”林枫目光落在侯通身上,直接问道。他知道,这位老臣最能把握全局。
侯通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速快而清晰,条理分明:“回禀陛下!皇朝境内,‘擎天’计划已基本完成。新编‘擎天军团’五百万精锐,皆已配备以最新炼器术打造的‘星陨’系列战甲与‘破军’制式法器,并由石岩王爷亲自操练七年,结成‘周天星斗大阵’雏形。据演武测试,此军团合力,可正面抗衡乃至围杀初入圣境之敌!”
“同时,‘启明号’、‘远航号’、‘薪火号’三艘最新式星舟已全部竣工,其防御、速度、隐匿及生存能力,远超旧式星舟十倍以上,足以进行跨星域的远航。各州府库,丹药、符箓、灵材储备充盈,达到计划指标的百分之一百二十。皇朝核心三百六十座主城、一千零八十座辅城防御大阵已全部加固升级,与龙脉勾连一体。”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按照陛下闭关前旨意,自五年前起,皇朝对外已全面转入‘蛰龙’状态。明面上,我们收缩了七成外部产业与据点,减少与外界的公开往来,示敌以弱,麻痹外界。暗地里,‘暗渊’力量全面激活,监控网络覆盖了我们能触及的所有重要星域与势力节点。”
“然,陛下,星海整体局势,近年来颇有诡谲变化。”侯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色,“北境天阳帝国,虽未再发动大规模入侵,但其在边境星域陈兵超过三千万,圣者气息时常显现,小规模摩擦与试探性攻击,近三年来多达百余次,其用意不明,但敌意不减反增。”
“西域、南疆等地,根据万宝楼共享的部分情报以及我们自己的侦察,近年均有异常强烈的能量波动与古老秘境异动报告。某些尘封万古的遗迹自主开启,一些早已被认定灭绝的太古凶兽踪迹再现,甚至有数处星域的法则都出现了微弱的扭曲迹象……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躁动,有什么沉睡的、庞大的东西,正在逐渐苏醒。”
林枫静静听着,面上波澜不惊。这些,都在预料之中。噬天皇苏醒在即,其气息与力量的影响早已开始辐射诸天,引发各种连锁反应。
侯通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而最令人不安,也最难以捉摸的,是关于……天机阁。”
林枫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
“据追风侯安插在外的最高级别暗桩,于三年前最后一次冒险传回的绝密情报显示,”侯通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约在那时,天机阁那位于宿命之河支流附近、从未被外人真正确定位置的山门,曾有异象显现。并非祥瑞,而是一道……横贯星空的灰色轨迹,如同命运的疤痕,一闪而逝,随即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所有痕迹。”
“自那之后,天机阁便彻底封闭山门,谢绝一切访客。连与其有数千年合作、关系最为密切的万宝楼,所有生意往来与情报交换也单方面中断。我们这些年安插在外的十七名最高级别暗桩,有五人离奇失联,最后传回的信息碎片经过‘暗渊’最顶尖的智者反复破译,得出的结论惊人的一致——他们并非死于战斗或意外,而是被一种无形无质、仿佛从因果层面直接抹除的力量‘处理’掉了,手法……闻所未闻,绝非当世任何已知势力所能为。”
林枫沉默着。广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寒意从陛下身上弥漫开来,并不凛冽,却直透灵魂。
天机阁异动,暗桩被因果层面的力量抹除……这与他在时间回溯中亲见的叛徒线索,与他推断的时空殿主一脉的存在,隐隐呼应,逐渐拼凑起一幅黑暗的图景。
时空殿主一脉,或者说如今的天机阁,果然有所动作了!他们是在防备什么?还是在主动布局?那灰色命运轨迹,又预示着什么?
“朕,知道了。”良久,林枫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如石岩、侯通,却能从那平静的语调下,感受到一种压抑到极致、仿佛即将喷薄而出的冰冷风暴。他没有对天机阁之事多作评价,转而问道:“归墟绝地方向,可有新的消息?”
负责情报与侦察的追风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回应,声音低沉而紧绷:“陛下,归墟绝地外围,近一年来,空间乱流与法则风暴的剧烈程度,比之七年前,增强了至少十倍!我们最新式的隐形侦察星梭,最远也只能抵达其辐射星域的最外缘,便会被紊乱的法则撕碎。半年前,曾有一支误入其外围三千万里星域的大型星盗舰队‘秃鹫团’,麾下星舰过百,团员过万,其中甚至有三位成名已久的圣者境首领……”
追风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他们在闯入那片星域后,于三息之内,连同所有星舰、所有成员,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细微的宇宙尘埃,连一块稍大的残骸都未曾留下。根据我们布置在更远处的监测法器捕捉到的最后画面,那片星域仿佛……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不断膨胀的毁灭漩涡,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能量乃至……法则本身!”
噬天皇的苏醒进程,加快了!远比林枫预想的还要快!
时间,已经紧迫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林枫微微颔首,脸上依旧看不出多少表情。“朕明白了。”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加恶劣,但尚未到完全失控、即刻崩盘的边缘。他抬起头,望向皇极城上空那愈发凝实粗壮、鳞爪愈发清晰、宛如真实生灵的气运金龙。然而,以他如今的目光看去,却能察觉到那金龙昂扬的姿态下,龙目深处隐藏的一丝极难察觉的焦躁与不安。皇朝气运与皇主、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显然也感应到了那来自宇宙深处、日益迫近的毁灭威胁。
他收回目光,望向眼前的重臣,声音清晰而平静地宣布:“七日之后,朕将启程,前往归墟。”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尽管七年前便已知晓陛下有此决定,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亲耳听到陛下说出“启程”二字时,众人心中依旧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猛地一紧。一股悲壮与决绝的气氛,无声地弥漫开来。
“陛下!让末将随您同去!末将愿为先锋,纵死不悔!”石岩猛地单膝跪地,重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巨响,他虎目泛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臣等愿往!”紫影、追风、墨衡等人也齐齐跪下,脸上尽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不必多言。”林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清晰地打断了众人的请命,“朕此行,非为征战,而为寻踪与取物。人多,反易暴露行迹,成为拖累,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变数。朕一人,凭借混沌道种与煌天神图,或能于绝境中寻得那一线缥缈之机。”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忠臣良将,那目光中有不容置疑的皇者威严,有托付江山的沉重,也有着一丝深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
“尔等留守皇朝,责任重大,关乎亿万子民生死,关乎文明薪火存续。切记朕闭关前交代之事,尤其是……”林枫的语气微微加重,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提防来自暗处的窥伺与算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暗处”二字,他咬得极重。众人心头凛然,瞬间明白了陛下所指,齐声应诺,声音斩钉截铁:“臣等谨记陛下教诲!万死不辞!”
林枫挥了挥手,让大部分臣属退下各自准备,只留下了石岩与侯通二人。
他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两枚非金非玉、材质温润却散发着混沌气息的玉符。玉符内部,仿佛有微缩的星云在流转,有道纹在生灭。
“石岩,”他将其中一枚递给石岩,“此符之中,封印了朕以混沌道种本源勾勒的一式神通‘混沌归墟’,威能内敛,激发后可化作一方微型混沌领域,困敌、杀敌皆可,寻常圣者巅峰落入其中,至少可困其三息。此为朕予你,以备不时之需。”
石岩双手微微发颤,接过玉符,感受着其中那浩瀚如海、又死寂如渊的恐怖力量,深知这小小一枚玉符的价值,更明白这是陛下为他留下的保命底牌,喉头哽咽:“陛下……”
林枫又将另一枚玉符递给侯通:“侯通,此符与皇朝龙脉核心相连,蕴含朕一丝神图气息与混沌本源。若遇外敌大规模入侵,或皇朝内部出现超出尔等掌控范围的、诡异难明的变故,你可持此符,调动皇朝三成龙脉气运,激发‘混沌守护结界’,或可抵御圣王级存在的短暂侵袭。记住,此乃最后手段,非生死存亡、皇朝倾覆之际,绝不可轻用。”
“老臣……领旨!”侯通老眼含泪,郑重接过,只觉得这玉符重若千钧。
“去吧,各司其职。这七日,皇朝上下,务必如常运转,不可露出任何异样。”林枫转身,目光投向皇宫深处,那龙脉源头所在的方位,“朕,还需去做些最后的准备。”
七日时光,在紧张与压抑的气氛中,转瞬即逝。
这七日,林枫并未再次闭关。他如同一个寻常的巡视者,走遍了皇极城每一个重要的阵法节点、能量枢纽、传承秘库。看似随意漫步,实则指尖微动间,一道道以混沌道纹为核心、融合了煌天神图时空之力的隐秘符文,便悄无声息地融入地脉、嵌入阵基、隐于虚空。这些是他为皇朝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关键时刻或可引动,争取一线生机。
他登临观星台,于深夜独自仰望浩瀚星海。目光穿透无尽空间阻隔,仿佛与那遥远深空中日益躁动不安的归墟绝地遥遥相对。他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的吞噬与毁灭的韵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他也在御花园中独自漫步,走过灵泉潺潺的溪边,穿过奇花争艳的苗圃,看着那些在灵雾滋养下生机勃勃的仙草灵木,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皇朝子民安居乐业的喧闹声。这一切的平静、繁荣与希望,都是他一手建立并竭力守护的。然而,这份平静或许很快将被最狂暴的飓风撕碎。他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眷恋与决绝。
第七日,黄昏。
残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皇极城最高处的建筑——“巡天阁”的琉璃穹顶之上,林枫负手而立,玄色衣袍在渐起的晚风中微微拂动,衣袂飘摇,似欲乘风归去。他身后,石岩、侯通、紫影、追风、墨衡等寥寥数位核心重臣默默肃立,无人言语,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没有盛大的饯行仪式,没有激昂的慷慨誓言,甚至没有多余的嘱托。夕阳将他孤傲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光洁如镜的琉璃地面上,竟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苍凉。
“朕,走了。”
林枫没有回头,平静的声音如同投入寂静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皇朝,交给你们了。”
话音尚在空气中飘荡,他的身影已然动了。并非纵跃,也非飞腾,而是一步轻轻踏出那汉白玉栏杆。
下一刻,他的身形在众人视线中骤然变得虚幻,仿佛由实体瞬间化为了半透明的光影,继而光影也迅速淡去,如同水汽蒸发,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周围的空间本身。空间在他脚下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水面,泛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再一眨眼,他已出现在万丈高空之上,身形重新凝实。
整个过程,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撕裂空间的耀眼光芒,甚至连一丝寻常圣者飞遁时难免带起的能量涟漪都未曾激起。只有他周身自然而然流转的混沌之气,与头顶悄然浮现、清辉内敛的煌天神图光芒交融在一起,化作一道淡薄得近乎无形的混沌流光,如同流星划破夜空般轻灵,又如游鱼滑入深水般自然,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皇极城上空那层层叠叠、坚固无比的阵法光幕。
流光划过天际,瞬息之间,便已融入深邃无垠的星空背景之中,再无痕迹可寻。
咫尺天涯,遁虚无形!这是他对空间法则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境界的体现,近乎道法自然,不着痕迹!
石岩等人仰望着陛下消失的那片星空,久久无言。晚风拂过,带来深秋的凉意。他们紧握的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暴露了内心那汹涌澎湃、难以平息的波澜。
“陛下……您一定要……平安归来啊……”侯通望着早已空无一物的天际,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浑浊的老眼中,终是滑落两行清泪。
……
无尽星海,冰冷,死寂,亘古如此。
林枫将速度提升至当前状态的极致,身形与那道混沌流光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他并未选择任何已知的、相对“安全”的星际航道,而是完全凭借煌天神图对宇宙本源法则、对归墟那独特毁灭波动的感应,沿着一条他自己推演出的、极其隐秘、几乎避开了所有已知危险星域、势力范围以及常规监测节点的“暗线”,向着宇宙深处那吞噬一切的坟场疾驰。
他收敛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气息、能量波动乃至生命磁场,混沌道种在丹田缓缓旋转,吞吐着最本源的混沌之气,维持着这种近乎完美的隐匿状态。此刻的他,在浩瀚的宇宙尺度下,渺小如一粒尘埃,不起眼如一道偶然划过的宇宙射线,不会引起任何存在的注意。
这是最理想的潜行状态。
然而,就在他离开逆命皇朝疆域大约三日之后,途经一片广袤得令人心悸、连零星死寂星辰都寥寥无几、堪称宇宙荒漠的废弃星域时——
一种极其细微、却让他圣魂核心骤然绷紧、混沌道种都为之微微震颤的被窥视感,如同黑暗中悄然缠上脖颈的冰冷毒蛇,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这感觉,阴冷、粘腻、高高在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算计命运的淡漠!
它并非来自前方那即便相隔无尽遥远、已能隐约感知到的、属于归墟绝地的混乱与邪恶意志;也并非来自后方,那理论上可能存在、但林枫自信已甩掉的追兵或监视者;而是源自……虚无本身!仿佛有一双冷漠、高高在上、洞悉命运的眼睛,跨越了无尽的空间阻隔,穿透了他引以为傲的混沌隐匿与神图遮蔽,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如同在看棋盘上一颗刚刚移动的棋子!
林枫的身形骤然停顿!
混沌领域瞬间收缩,从笼罩方圆百里直接压缩至体表三寸之内,形成一层凝实到极致的混沌晶壁;煌天神图清辉内敛,图面日月星辰虚影停滞;他的眸光锐利如最冷的寒星,神识如同水银泻地,又如同最精密的扫描法阵,以自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上下左右、乃至虚空夹层、时空褶皱的每一个角落,进行着地毯式的、毫厘不差的探查。
没有敌人。
没有预先布置的阵法或陷阱。
没有异常的能量汇聚或空间扭曲。
甚至连一丝一毫不属于这片死寂星域的外来气息残留都没有。这里,空旷得如同被宇宙遗忘的角落,死寂得如同万古坟墓。
但,那股被窥视感,却真实不虚!并且,其中蕴含的那种算计、那种超脱因果般的淡漠,与他七年前在时间回溯中,最后感受到的、属于时空殿主的那一缕意念,几乎同出一源!只是更加隐晦,更加难以捉摸,仿佛隔着更加厚重的帷幕!
“天机阁……时空殿主……”林枫心中寒意大盛,瞬间沉到了谷底,眼神冰冷得仿佛能冻结星辰,“他们……果然已经察觉了!而且,竟能如此精准地捕捉到我的踪迹?在我如此隐匿状态下?”
这绝非巧合,更非偶然的感应!
对方显然掌握着某种超乎他当前理解范畴的、极其高明的推演天机或追踪命运的手段!甚至可能……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于更早的时候,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种极其隐晦、难以察觉的命运标记或因果线!
自己仿佛成了一个被精心标记的实验体,一举一动,一静一行,皆在某个隐藏在命运帷幕之后的存在注视之下,如同透明!这种感觉,比直面千军万马的冲锋、比与强大数倍的敌人正面对决,更加令人心悸,更加令人……感到无力与愤怒!
林枫脸色阴沉,尝试全力运转混沌道种。道种旋转加速,吞吐出更加精纯浩荡的混沌本源之力,冲刷周身每一寸血肉、每一点圣魂,试图涤荡一切可能存在的“标记”;同时,煌天神图清辉流转,时空之力弥漫,尝试干扰、扭曲、乃至切断自身与外界可能存在的命运连接与因果关联。
然而,那股被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变得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如同隔着毛玻璃看人,模糊不清,却始终无法彻底摆脱。显然,对方的手段层次极高,涉及到了命运与因果的本源规则,绝非他目前对混沌与时空的粗浅运用能够轻易破除。
“想要阻我前往归墟?还是……想借我之手,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林枫心念急转,眼神闪烁不定,寒光隐现。无论是哪种可能,他都已经落入了某种被动的局面,成为了一颗“被看见”的棋子。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归墟绝地,他必须去!最后一块可能的天道碎片,他必须拿到!补全天道,对抗噬天皇,是他无法推卸的使命,也是他唯一的生机所在!
被动等待,只会让暗处的敌人有更多时间布局,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
“哼!”林枫忽然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想看?那便看个够!”
他不再刻意维持那种极致的隐匿状态,反而周身气息微微外放,混沌流光骤然变得明亮了几分。心念一动,将速度毫无保留地提升到当前所能达到的极限!
“轰——!”
虽然没有声音在真空中传播,但一股无形的能量波纹以他为中心荡开。那道混沌流光瞬间膨胀、拉长,化作一道撕裂冰冷黑暗星空的混沌惊鸿,以比之前快上近倍的速度,毫不犹豫地、一往无前地直奔归墟绝地而去!
既然隐藏无效,那便以力破巧,以速度抢时间!在暗处的敌人完成其布局、真正出手干涉之前,强行闯过去,闯入那连命运都可能被吞噬的归墟绝地!他要与时间赛跑,与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进行一场关乎生死与未来的博弈!
暗处的窥视,如影随形,冰冷而淡漠。
前路,除了那即将破封、吞噬一切的纪元巨兽噬天皇,又多了一条潜伏在命运阴影之中、不知何时会露出毒牙的古老毒蛇!
林枫的归墟之行,从他被这目光锁定的这一刻起,已不仅仅是一场寻找碎片、补全天道的冒险,更是一场与时间竞速、与幕后黑手隔空博弈、步步惊心的生死之旅!
(第两百一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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