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叫醒了曲松十。
即使在经历了一场如此戏剧化的乌龙夜晚后，她依然保持着在校时的晨练习惯。
轻手轻脚地洗漱，换上运动服，她看了一眼主卧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像避开沉睡猛兽的巢穴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寓。
晨跑在小区附近的公园，呼吸着略带湿意的清新空气，曲松十才感觉昨晚那股憋闷和忐忑被驱散了些许。
既来之，则安之。
事情已经发生，慌乱解决不了问题，这是她一贯的处事逻辑。
那位叫路回终的女士看起来虽然冷淡，但似乎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七点半，她回到公寓，手里提着刚买的早餐原料——吐司、鸡蛋、牛奶和新鲜水果。
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
她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当煎蛋的香气开始弥漫时，主卧的门开了。
曲松十闻声转头。
路回终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完美遮盖了昨夜的疲惫。
她整个人像是被重新组装过，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职场精英气场，与昨晚那个穿着睡袍、眉眼间带着倦色的女人判若两人。
“早。”曲松十主动打招呼，手里还拿着锅铲。
路回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料理台上准备好的早餐，微微颔首：“早。”
她的声音比昨晚清亮了些，但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
她径直走到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旁，从手冲壶架上取下自己的器具，开始专注地磨咖啡豆，动作熟练而优雅，完全无视了身边正在进行的烹饪活动。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曲松十将煎好的鸡蛋和培根装盘，又倒了两杯牛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路……路小姐，我做了早餐，要不要一起吃点？”
路回终正将热水缓缓注入滤杯，咖啡的醇香弥漫开来。
她头也没抬，礼貌而疏离地拒绝：“谢谢，不用。我习惯喝咖啡。”
“……哦，好的。”
曲松十并不意外，自己坐到餐桌前，安静地开始吃早餐。
路回终冲好咖啡，端着白色的骨瓷杯，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小口啜饮着。
她的背影挺拔而孤立，像一座精心雕琢却冰冷的塑像。
“那个……”曲松十吃完最后一口吐司，擦了擦嘴，决定主动打破僵局，“关于房子的事情，您今天会联系周先生吗？”
路回终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嗯，我会处理。在你找到新住处之前，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在陈述一项既定的工作安排，“水电燃气和网络费用我会负责。至于租金……等我和周永弄清楚之后再说。”
这算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曲松十心里松了口气，至少不用立刻流落街头。
“谢谢您。如果需要我配合什么，您随时跟我说。”
路回终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我上班了。”
说完，便拿起玄关柜上的公文包和车钥匙，利落地换鞋出门。
没有多余的一句寒暄。
门被关上，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曲松十一个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咖啡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香水味。
曲松十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位室友，果然不好相处。
不过，只要能让她暂时安顿下来，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她收拾好碗盘，回到房间，换上了自己为入职准备的最正式的一套衣服——一件浅蓝色衬衫和一条黑色西装裤。
看着镜子里褪去学生气、显得有几分干练的自己，她握了握拳。
今天，是她入职“七划”的第一天。
无论如何，不能因为早上的插曲影响状态。
半小时后，曲松十站在了那座闻名遐迩的“七划”大厦楼下。
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耀着冷硬的光芒，进出的人群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属于这座顶级公司的自信与忙碌。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厅，在前台办理了实习生入职手续，随后被人事部同事带往游戏策划部所在的楼层。
策划部所在的区域充满创意氛围，随处可见游戏角色海报和模型，工位也布置得各有特色。
部门经理是个看起来和蔼的中年男人，简单欢迎了她，并将她带到一个工位前。
“松十，这位是王彦超，公司的资深策划，你实习期间就先跟着他学习。”
经理介绍道。
工位后站起来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性，戴着黑框眼镜，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欢迎，曲松十是吧？听说你是A大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不错。先把这些公司过往的项目资料和设计规范熟悉一下。”
他指了指桌面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厚摞文件。
“好的，王老师，谢谢您。”
曲松十恭敬地应下，心里明白，这位就是她接下来要跟的“前辈”了。
她刚坐下，打开电脑，准备投入工作，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原本有些嘈杂的办公区瞬间安静了许多，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入口方向。
曲松十也好奇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行人正穿过开放办公区，走向里面的独立办公室区域。
为首的那人，身姿挺拔，穿着熟悉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面容清冷，眼神锐利地扫过工作区域，步伐沉稳而充满压迫感。
是路回终。
她身边跟着几位同样衣着干练的助理，正低声向她汇报着什么。
她偶尔点头，或简短地指示一两句。
“是路总。”旁边工位的一个年轻女同事小声对曲松十解释道，“市场经营部的总经理，厉害人物。她过来可能是跟我们总监谈下个季度的推广计划。”
曲松十怔怔地看着那个众星拱月般的身影。
此时的路回终，与早上在厨房里沉默喝咖啡的她，与昨晚那个疲惫慵懒的她，完全不同。
她就像一颗骤然闯入这片领域的冷恒星，自带引力场，吸引着所有的目光，也冻结了周遭的空气。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注视，路回终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来。
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有了一个极短暂的接触。
曲松十的心跳漏了一拍。
路回终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不足半秒，没有任何波动，就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员工，随即自然地移开，继续与她身旁的人交谈，仿佛从未见过她。
她们擦肩而过，走向办公室深处。
曲松十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原来，她的室友，就是公司里传闻中那位，让人敬畏的“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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