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分，曲松十比平时稍早一些离开了公司。
她先去了一趟小区附近的大型超市，目标明确地采购晚上火锅要用的食材。
推着购物车穿梭在生鲜区，她脑子里列着清单：肥牛卷、虾滑、毛肚、脆皮肠、金针菇、娃娃菜、茼蒿、土豆、宽粉……还有番茄锅底料和菌汤包。
想到路回终对火锅气味的“嫌弃”，她还特意拿了两盒除味喷雾和一支柠檬味的香薰蜡烛，打算饭后用。
结账时，看着不算少的金额，曲松十犹豫了一下。平时家里的开销，尤其是食材采购，路回终总是坚持由她来付。
但今天……她咬了咬唇，还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扫码支付了。
这是庆祝她成功的“奖励”，她想自己来。
拎着两大袋沉甸甸的东西回到家，屋里一片安静。路回终还没回来。
曲松十换了鞋，把东西拎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
清洗蔬菜，切片装盘；把冷冻的肉类和虾滑提前拿出来解冻；烧水准备煮锅底。
厨房里很快充满了各种食材清洗后清爽的气息和番茄锅底料被煮开时酸甜馥郁的香气。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情是雀跃而平静的。
手里的动作熟练而轻快，偶尔哼两句不知名的调子。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厨房里暖黄的灯光将她忙碌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墙砖上，显得格外温馨。
六点四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曲松十正在往鸳鸯锅里倒入煮好的番茄汤底，闻声回头，便看见路回终推门进来。
她显然也是准时下班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深灰色西装外套，只是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手上拎着公文包，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但在看到厨房里暖光下的人和满桌丰盛食材时，那点疲惫似乎瞬间被冲淡了。
“我回来了。”她将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换好拖鞋走进来。
“回来啦！”曲松十放下汤勺，擦了擦手，笑着迎过去，“刚好，锅底马上就好，菌汤的还在煮。姐姐你先去换衣服洗手，马上就可以吃了。”
路回终的目光掠过餐桌上琳琅满目的盘子，又落在曲松十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的脸上，点了点头：“好。”
她转身回卧室换家居服。
曲松十则继续回到厨房，将最后一点菌汤包料渣过滤掉，将乳白鲜香的菌汤倒入鸳鸯锅的另一边。
红白分明的汤底在锅里微微翻滚，散发出截然不同却同样诱人的香气。
等路回终换了一身浅灰色的棉质家居服出来，洗好手时，餐桌已经布置妥当。
电磁炉上的鸳鸯锅咕嘟咕嘟冒着泡，各色食材环绕摆放，蘸料碗里是曲松十根据两人口味特调的酱汁——路回终偏好麻酱配少许腐乳和香菜，曲松十自己则喜欢香油蒜泥蚝油碟。
“辛苦了。”路回终在餐桌旁坐下，看着这满满一桌，语气温和。
“不辛苦，准备的过程也很有意思。”曲松十在她对面坐下，眼睛亮晶晶的，“快尝尝，番茄汤底我按网上说的方法炒了一下番茄又加了点高汤，菌汤包也是选的最好的那种。”
路回终拿起公筷，夹起一片薄薄的肥牛，在翻滚的番茄锅里涮了几下，待变色后捞出，放入自己碗中蘸了蘸料，送入口中。
酸甜浓郁的番茄味包裹着鲜嫩的牛肉，瞬间在味蕾上绽放。
“怎么样？”曲松十紧张地盯着她。
路回终细嚼慢咽后，点了点头：“很好吃。”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曲松十笑弯了眼。
她也迫不及待地开始涮菜，先给路回终捞了几片她爱吃的毛肚和虾滑，然后才顾上自己。
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对面人的眉眼，却让气氛变得更加松弛和亲密。
她们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话题从下午的会议，延伸到其他同事的反应，又跳到公司最近的八卦，最后落到一些毫无意义的日常琐碎上。
“技术部的张总提问真的好犀利，我当时心里都咯噔一下。”
“他风格一向如此，但对事不对人，不用放在心上。”
“运营部的王姐今天穿的裙子好看吗？我觉得那个颜色很衬她。”
“没注意。不过你今天穿这个颜色有些新奇。”
“哎呀，姐姐你真是……对了，这个虾滑我是不是摔打得太久了？感觉好像没有上次那家火锅店的q弹。”
“还好，挺鲜的。土豆片好吃。”
路回终的话依然不多，但句句有回应。
她的吃相斯文，即使是在吃火锅这样容易显得狼狈的餐食时，也保持着良好的仪态。
只是鼻尖和额角终究还是被热气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微微泛红。
曲松十看着这样的路回终，觉得比平日那个一丝不苟的路总更加生动可爱。
她抽了张纸巾，很自然地伸手过去，轻轻擦了擦路回终的鼻尖。
路回终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有汗。”曲松十笑着解释，收回手，耳根却悄悄红了。
路回终没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睫，继续从菌汤锅里捞出一片煮得恰到好处的娃娃菜。
但曲松十注意到，她的嘴角似乎又弯起了那么一点点。
火锅吃到后半程，节奏慢了下来。
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更多的是在享受这种围炉而坐的闲适氛围。
菌汤的鲜美和番茄的酸甜在空气中交织，混合着食物特有的温暖气息。
“今天……谢谢你。”曲松十忽然开口，声音在氤氲的热气里显得格外柔软。
路回终抬眸：“谢什么？”
“谢谢你在会议上……虽然你没怎么说话，但我知道你在。”曲松十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一片藕，“还有，谢谢你答应陪我吃火锅。”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我知道你不喜欢味道沾身上。”
路回终沉默了片刻，将筷子放下。她的目光穿过薄薄的热气，落在曲松十诚恳的脸上。
“你的表现值得奖励。”她缓缓说道，声音平稳而清晰，“至于味道……”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鼻子，“偶尔一次，没关系。”
曲松十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软又暖。
她看着路回终，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愿意为她打破那么多自己的原则和习惯，这种认知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那……”她眨了眨眼，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下次我如果拿下‘萤火’计划A轮内部评审，奖励可以升级吗？”
路回终眉梢微挑：“你想要什么升级？”
“嗯……比如，周末短途旅行？我们两个。”曲松十试探着问，眼睛亮得像星星。
路回终看着那对盛满期待的眼眸，想起自己排得满满的日程表，以及几乎从未规划过的“纯粹玩乐”的旅行。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转，最终变成：“可以。如果你能拿下。”
“一言为定！”曲松十立刻伸出小拇指。
路回终看着那根纤细的、带着点孩子气的手指，有些失笑。
但她还是伸出自己的手，用小拇指勾住了对方的，轻轻晃了晃。
“一言为定。”
指尖相触的瞬间，有温热的电流悄然蔓延。
火锅的热气还在升腾，窗外的夜色已然浓重。
在这个充满食物香气的温暖夜晚，一个关于未来的、小小的约定就此达成。
饭后，曲松十坚决不让路回终动手，自己麻利地收拾了碗筷，仔细清洁了厨房，又点燃了柠檬香薰蜡烛，打开空气净化器。
很快，火锅的味道就被清新的果香取代。
路回终洗完澡出来，头发半干，身上带着沐浴露清爽的气息。
她看到曲松十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似乎在整理今天的会议纪要。
“还不休息？”路回终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马上就好，把几个要点记下来，怕明天忘了。”曲松十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
唉，码农悲催的加班夜。
路回终没有再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拿起沙发上的一本行业杂志随意翻看。
客厅里只开了落地灯，光线昏黄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依偎在一起。
键盘敲击声停止。曲松十合上电脑，长长舒了口气，一歪头，靠在了路回终的肩膀上。
“累了？”路回终放下杂志，很自然地抬手，将她揽入怀中。
“有点，但是开心的累。”曲松十在她肩窝里蹭了蹭，闭上眼睛，“姐姐，今天真舒服。”
路回终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发丝间传来和自己身上同款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一点残留的、极淡的火锅味。
确实，今天很好，很舒服。
窗外夜深人静，屋内灯火可亲。
她们相拥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享受着忙碌一日后，这片刻独属于彼此的安宁与圆满。
明天或许还有新的挑战，但此刻，这个被番茄与菌汤香气浸润过的夜晚，足以慰藉所有，并积蓄起继续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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