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橡胶手套在凌晨五点就结了层薄霜。他蹲在洗车行门口，往高压水枪里接水管，金属接口碰着冻硬的地面，发出“咔嗒”一声脆响。街对面的包子铺刚掀开蒸笼，白雾裹着肉香飘过来，他吸了吸鼻子，摸出怀里揣着的凉馒头——这是昨天晚上剩下的，今天的早饭。
六点整，第一辆客户的车准时停在工位前。是辆黑色的大众，车身上沾着昨晚的雨泥，车门把手还挂着几片枯树叶。车主摇下车窗，是熟客张叔，嗓门洪亮：“小林，今天给我好好冲冲，下午要去接孙子放学，得让娃坐干净车。”
“放心吧张叔，保证跟新的一样。”林夏笑着应下，拿起高压水枪。开关一按，水流“哗啦”喷出来，带着寒气的水珠溅在他的袖口，很快就浸湿了工装外套。他先冲掉车身上的浮泥，水枪的喷头在手里转得灵活，从车顶到车身，再到车轮毂，每一处都冲得仔细，连轮胎缝里的小石子都没放过。
张叔坐在旁边的塑料椅上，看着林夏忙碌，偶尔搭话：“小林，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比隔壁那家洗得干净多了。”
“您满意就好。”林夏关掉水枪，拿起海绵蘸上洗车液，开始擦车身。海绵在车漆上打圈，泡沫很快裹满了车身，像给车子穿了件白色的外套。他擦得很用力，胳膊上的肌肉微微绷紧，连车门下方积灰的凹槽都没落下。冬天的水特别凉，即使戴着手套，寒气也能透过橡胶渗进指尖，擦完一辆车，手指早就冻得发麻。
七点半，张叔的车洗完了。黑色的车漆在晨光下亮晶晶的，连车窗上的水渍都擦得干干净净。张叔围着车转了一圈，满意地掏出钱：“小林，给你加五块，辛苦费。”
“不用不用张叔，说好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林夏连忙摆手，把多余的钱塞回张叔手里，“您下次来还找我。”
张叔笑着点点头，开车走了。林夏刚把工具归位，第二辆车就来了——是辆白色的奔驰，车主是个年轻姑娘，下车时皱着眉：“师傅，我车顶上有鸟粪，还有树胶，能洗干净吗？昨天去公园停车，回来就这样了，擦了半天都没擦掉。”
“能洗干净，就是得用点专用清洁剂，您稍等。”林夏从工具柜里拿出除胶剂，喷在鸟粪和树胶上，静置了几分钟，再用软布轻轻擦拭。他擦得很小心，生怕刮花车漆——这奔驰的车漆贵，要是刮花了，他半个月的工资都赔不起。姑娘站在旁边看着，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师傅，你擦得真仔细，我之前在别的地方洗，他们都随便糊弄一下。”
“干这行就得认真，不然客户下次就不来了。”林夏擦完最后一块树胶，又用清水冲了一遍车顶，确保没有清洁剂残留。等把车擦干，已经是八点半，他的额头渗出了汗，虽然天寒地冻，但一直弯腰干活，身上早就热了。
姑娘付了钱，临走前说：“师傅，我下次还来你这儿洗，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下次来之前先跟你说一声。”
林夏愣了一下，连忙掏出手机，和姑娘互加了微信：“我叫林夏，您下次想来，提前半小时跟我说就行，我给您留工位。”
姑娘走后，洗车行的老板王哥走了过来，拍了拍林夏的肩膀：“小林，不错啊，都有客户要你微信了。好好干，月底给你加奖金。”
“谢谢王哥。”林夏笑了笑，心里有点暖。他来这家洗车行快半年了，从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到现在能熟练处理各种洗车问题，全靠王哥教他。王哥人好，不克扣工资，还经常把熟客介绍给他，让他能多赚点钱。
上午的生意一直很忙，一辆接一辆的车停进来，林夏几乎没歇过。到了中午十二点，才终于有了点空闲。他坐在门口的塑料椅上，拿出怀里的凉馒头，就着王哥递过来的热水，慢慢吃起来。馒头有点硬，噎得他直喝水，王哥看着他，叹了口气：“小林，你也别总吃凉馒头，隔壁包子铺买两个热包子，也花不了多少钱。”
“没事王哥，凉馒头也能吃饱，省点钱给家里寄回去。”林夏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擦了擦嘴，“我妈身体不好，得吃药，弟弟还在上学，用钱的地方多。”
王哥没再说话，转身从店里拿出一包火腿肠，塞给林夏：“拿着，补充点营养，别把身体累垮了。”
林夏接过火腿肠，眼眶有点热：“谢谢王哥，我下次有钱了还你。”
“跟我客气啥，好好干活就行。”王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招呼刚到的客户。
下午一点，林夏继续干活。刚洗完一辆SUV，就看到一辆熟悉的电动车停在门口——是他的邻居李阿姨，车筐里放着一篮蔬菜。李阿姨走到林夏面前，笑着说：“小林，我刚从菜市场回来，给你带了点青菜，你晚上回去炒着吃，别总吃馒头。”
“阿姨，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能买。”林夏连忙推辞。
“跟阿姨客气啥，你平时帮我搬东西，我还没谢谢你呢。”李阿姨把青菜塞进林夏手里，“快拿着，我还得回家给孙子做饭，先走了。”
林夏拿着青菜，心里暖暖的。他来这座城市打工快一年了，租住在城中村的小房子里，邻居们都很照顾他，李阿姨经常给她带菜，楼下的大爷会把旧报纸留给他，让他晚上没事的时候看。虽然日子过得苦，但这些温暖的小事，总能让他觉得心里踏实。
下午三点，天开始转阴，风也变大了，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林夏正洗着一辆货车，车主是个跑长途的司机，车身上沾满了油污和灰尘，洗起来特别费劲。他拿着钢丝球，一点点蹭掉车轮上的油污，手指冻得通红，连手套都被油污浸透了。司机坐在驾驶室里，看着林夏忙碌，忍不住说：“师傅，歇会儿再洗吧，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
“没事，早点洗完您能早点赶路。”林夏笑着说，手里的动作没停。他知道，跑长途的司机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赚的都是辛苦钱，能早点让他洗完车赶路，也是帮他的一个小忙。
下午五点，货车终于洗完了。司机付了钱，还多给了十块：“师傅，辛苦你了，这点钱你买杯热饮暖暖身子。”
林夏想把钱还回去，司机却已经开车走了。他拿着钱，心里有点感动——虽然他干的是最基层的工作，经常被人看不起，但大多数客户都很善良，会体谅他的辛苦。
傍晚六点，天已经黑了，洗车行的灯亮了起来。林夏把最后一辆车洗完，开始收拾工具。他把水枪里的水排空，把海绵和抹布洗干净，晾在架子上，又把地面上的水扫干净，防止结冰。王哥走过来，递给林夏一个信封：“小林，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有五百块奖金，好好拿着。”
林夏接过信封，心里很激动。他打开信封，数了数里面的钱，比他预期的多了不少。“谢谢王哥，我下个月一定更努力干活。”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王哥笑着说，“天晚了，你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林夏点点头，收拾好东西，骑着电动车往家走。路上的风很大，吹得电动车有点晃，但他心里很暖。他想起今天赚的钱，想起王哥给的奖金，想起李阿姨给的青菜，想起客户们的体谅，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回到家，林夏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很虚弱：“夏夏，你最近还好吗？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妈，我挺好的，老板给我加奖金了，我这个月给您寄点钱，您记得买药，别舍不得花。”林夏的声音带着笑意，“弟弟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不听话？”
“你弟弟挺好的，这次考试考了班里前十名，还说要向你学习，以后好好赚钱，让我过上好日子。”母亲的声音里带着骄傲。
林夏听着，心里很欣慰。他挂了电话，开始做饭。他把李阿姨给的青菜洗干净，炒了个青菜，又煮了碗面条，虽然简单，但吃得很满足。吃完饭，他坐在书桌前，拿出笔记本，开始记账。他把这个月的工资分成几份：一份寄给母亲，一份存起来给弟弟交学费，一份留作自己的生活费，剩下的一点钱，他打算给王哥和李阿姨买点礼物，感谢他们的照顾。
晚上九点，林夏洗漱完，躺在床上。他想起今天的忙碌，想起客户们的笑容，想起母亲和弟弟的声音，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很辛苦，赚的钱也不多，但只要他努力干，好好赚钱，总有一天，他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能让弟弟安心上学，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
第二天早上五点，林夏准时起床。他穿上工装外套，戴上橡胶手套，骑着电动车往洗车行走。街对面的包子铺又掀开了蒸笼，白雾裹着肉香飘过来，他吸了吸鼻子，心里充满了干劲。他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忙碌也开始了，但他不害怕，因为他相信，只要他认真干活，善良待人，总有一天，他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让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到了洗车行，王哥已经在门口等他了。“小林，今天早点开始，昨天有个客户说今天要早点来洗车，要去机场接人。”
“好嘞王哥，我这就准备。”林夏笑着应下，拿起高压水枪，开始接水管。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洒在他的身上，温暖而明亮。他知道，新的一天，新的希望，都在这水枪的水流里，在这忙碌的身影里，在这平凡而努力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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