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宫道上平稳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规律而沉闷。
慕千月垂眸端坐,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繁复的绣纹,思绪纷乱如麻。
那道赐婚圣旨来得太过突然,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千层浪,也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预想。
薄司靳……他为何会求这道旨意?
她悄然抬眼,看向对面。
薄司靳背脊挺得笔直,端坐在马车另一侧,双目微阖,仿佛入定。
午后的光线透过偶尔晃动的车帘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
他穿着玄色常服,未着甲胄,但周身那股经年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气息依旧萦绕不散。
只是此刻,他紧抿的唇线和放在膝上、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他看起来……竟有些紧张?
这个念头让慕千月自己都觉诧异。
威震将军薄司靳,名动天下,令敌寇闻风丧胆的人物,会在这样一辆马车里紧张?
她正暗自揣度,马车忽然猛地一颠,似是碾过了不平的石块。
慕千月猝不及防,身子被惯性带得向前扑去!
电光石火间,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自己,手掌恰好按在了薄司靳横搁于身前的小臂上。
触手坚硬如铁,肌肉紧绷得像是石块。
不仅如此,在她碰触的瞬间,那手臂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连带着薄司靳一直平稳的呼吸似乎都乱了一瞬。
慕千月慌忙借力坐稳,立刻收回了手:“我不是故意的……”
薄司靳也在同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蕴着寒星冷月般锋芒的眼眸,此刻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斑驳的脸庞也未让他视线偏移分毫。
只是那眸色深处,翻涌着某种慕千月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无妨。”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异样。
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慕千月原本想好的试探和询问,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和对方意外的反应下,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薄司靳,沉默片刻后,主动打破了沉寂:“慕小姐受惊了。宫中之事,已了。回府后安心静养即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些尚未消退、依旧触目惊心的红痕上,眼神沉静无波。
既无嫌恶,亦无怜悯,只是陈述事实般道:“你脸上的……症状,宫中太医既无良策,我会另寻可靠之人为你诊治。”
慕千月心念微动。
“多谢将军费心。”她轻声应道。
顿了顿,终于还是抬眸直视他,问出了盘旋心头最大的疑惑,“将军,赐婚之事……实出臣女意料。陛下金口玉言,臣女不敢置喙,只是……将军为何……”
为何要娶我?
一个容貌已毁、险些被送去和亲、甚至可能身负“剧毒”传闻的国公府小姐?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薄司靳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清晰的身影,也映着马车内略显昏暗的光线。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时间久到慕千月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或者会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
“因为,”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字字清晰,“你是慕千月。”
这个答案简单到近乎敷衍,却又复杂得让慕千月心头一震。
他还想说什么,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亲兵沉稳的禀报声:“将军,国公府到了。”
薄司靳的话头就此打住。
他率先起身,撩开车帘,利落地跃下马车,随即转身,向她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刀骑射留下的薄茧,沉稳有力地悬在半空,等待着。
慕千月看着那只手,又抬眼看了看站在车下、身姿挺拔如松的薄司靳。
日光落在他肩头,为他周身冷冽的气息镀上了一层暖色。
她没有犹豫,将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握住她手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支撑她下了马车。
镇国公府门前,慕敬廷早已带着家人在等候。
看到女儿被薄司靳亲自扶下马车,慕敬廷眼神微动,快步上前。
“月儿!”慕敬廷的目光迅速在女儿脸上掠过,心疼与担忧难以掩饰,但更多的是见到她平安归来的如释重负。
“父亲。”慕千月松开薄司靳的手,向父亲行礼。
慕敬廷对她点点头,随即转向薄司靳,郑重拱手:“薄将军,小女之事,多亏将军斡旋。慕某感激不尽。”
“国公爷言重了。”薄司靳还礼,态度不卑不亢,“圣旨已下,千月乃末将未婚妻,护她周全,分内之事。”
慕敬廷深深看了薄司靳一眼,侧身相让:“将军里面请。月儿,你一路劳顿,先回房休息。薄将军便随我进府歇歇脚。”
薄司靳却道:“国公爷,末将还需回宫复命,不便久留。”
他看向慕千月,语气放缓,“你好生休息。诊治之事,我会安排。”
说罢,他再次对慕峥一礼,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
马蹄声起,带着亲卫很快消失在街角。
“月儿进去吧,这里风大,你脸上的伤……”慕敬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慕千月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随着父亲踏入国公府的大门。
马儿嘚嘚地踏在回去的路上,薄司靳却觉得这路程比来时漫长了十倍。
玄色骏马步伐稳健,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缰绳松松地挽在掌心,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粗糙的皮革纹路。
风掠过耳畔,吹不散他心头那点罕见的纷乱。
方才马车里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清晰得毫发毕现。
他盯着她的脸看时,是不是目光停留得太久?
她会不会误会他在审视那些红痕,心生不快?
他是不是表现得太差劲了?
她现在脸伤未愈,又被皇后公主那般刁难,正是心绪最低落、最敏感脆弱的时候。
自己这般笨拙,会不会适得其反,让她心生厌烦,甚至……
对这桩婚事也产生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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