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悖论样本
虚空，并非空无一物。逃离“主脑”法则实验室那吞噬一切的冰冷秩序后，三人坠入的是一片更加原始、更加混沌的“缝隙”。这里没有星辰，没有物质，甚至没有稳定的时空结构，只有永无止境的能量乱流、破碎的维度碎片以及偶尔掠过的、来自未知世界的残缺信息回响。这是一片被诸天万界遗忘的“缓冲带”，也是躲避追捕的绝佳藏身之处——前提是能承受住这里无处不在的、足以撕裂大罗金仙的混沌撕扯。
罗睺的状态最糟。强行在“主脑”主场爆发，又硬扛了因果律实验失控的余波，他此刻已无力维持魔祖形貌，化作一团极度黯淡、边缘不断溃散的灰色阴影，其中仅有一点猩红光芒倔强地闪烁着，代表着他尚未熄灭的魔魂。混沌魔元几乎枯竭，本源受创深重，那阴影在虚空乱流中飘摇，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江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元神因过度使用主系统和强行容纳“时空悖论”样本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如果虚空中有呼吸这个概念的话）都牵动着灵魂的创伤。净化领域缩小到仅能勉强护住自身和伊芙，光芒微弱如风中残烛。他怀中紧抱着伊芙——这位绿源星前指挥官已彻底昏迷，意识涣散，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虚化状态，似乎正在被虚空同化。
最不稳定的因素，却是那枚被强行夺取、此刻正封印在主系统临时隔离空间中的“时空悖论”法则样本。
那团不断变幻色彩、内蕴星辰生灭奇景的光团，即便被重重封印，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它不是能量，不是物质，而是一段高度浓缩的、自相矛盾的“可能性”与“因果错乱”。主系统的隔离空间正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封印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扭曲。样本自身似乎也在不断尝试“演绎”——时而膨胀，仿佛要创造出一个微型的宇宙；时而坍缩，散发出万物终焉的寂灭气息；更有时，它会同时呈现出“存在”与“不存在”两种矛盾状态，引发周围极小范围的逻辑崩塌。
江宁必须分出一大半心神，配合主系统全力压制样本的暴动，同时还要抵御虚空乱流的侵蚀，引导着三人在这片混沌中寻找相对稳定的“锚点”。
“不能……再拖下去了……”江宁咬牙，强忍着元神剧痛，将感知向虚空的更深处延伸。他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哪怕只是暂时的，来让罗睺稳定伤势，理清思路，并处理这该死的样本！
不知在虚空中漂流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数年（时间感在这里极其错乱）。终于，在前方一片相对平静（只是相对而言）的混沌气流中，江宁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非自然的“结构感”。
那似乎是一块巨大的、不知从哪个世界剥离出来的“空间碎片”，其内部还残留着些许扭曲但尚算完整的物理法则，如同一座漂浮在混沌海中的孤岛。碎片边缘与虚空接触处，不断迸发出绚烂而危险的能量火花。
就是这里了！
江宁鼓起最后的力量，引导着三人，如同流星般坠向那块碎片。
穿过碎片边缘那层紊乱的能量膜时，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银，巨大的压力让江宁闷哼一声，护体净化之光又黯淡了几分。罗睺所化的阴影也剧烈波动了一下。
终于，脚踏实地——如果那由某种半结晶化能量构成、布满奇异几何纹路的地面能算作“地”的话。
碎片内部的空间并不大，约莫百里方圆，天空是凝固的、如同万花筒般的扭曲光幕，没有日月星辰。地面崎岖不平，散落着一些难以辨认材质的巨大残骸，似乎是某种超巨型造物的碎片。空气中弥漫着惰性的能量尘埃和一种……淡淡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悲伤与迷茫意韵。
江宁立刻将伊芙安置在一块相对平坦的晶体平台旁，以残余的净化之力护住她心脉，防止她被碎片内残留的异种能量侵蚀。随即，他看向罗睺那团飘忽不定的阴影。
“罗睺，还能稳住吗？”江宁声音沙哑。
阴影中那点猩红光芒闪烁了一下，传来罗睺极其虚弱却依旧桀骜的意念：“死不了……给吾……时间……”
没有多余废话，阴影缓缓沉入地面一块凹陷处，开始竭力收敛溃散边缘，试图从这片破碎空间的稀薄混沌气息中汲取一丝滋养，修复本源。
江宁也盘膝坐下，但他无法像罗睺那样静修。主系统隔离空间内的“时空悖论”样本，正变得越来越狂暴！封印已经出现了数道裂痕，样本的光芒穿透出来，将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得光怪陆离，地面上的几何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扭曲、重组，时间流速也变得忽快忽慢。
他必须立刻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强行吸收或解析？风险太大，样本的“悖论”属性很可能直接导致他元神逻辑崩溃，或者引发不可预知的时空灾难。
丢弃？在这虚空之中，失去控制的样本可能造成更大的混乱，甚至可能引来“主脑”的追踪——样本本身或许就带有某种标记。
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尝试“引导”和“利用”！
江宁深吸一口气，将心神与主系统、星火网络进行最深层次的连接。他不再试图强行镇压样本，而是开始小心翼翼地“倾听”和“感知”样本内部那混乱而矛盾的波动。
渐渐地，在那一片狂乱的色彩与因果错乱中，他捕捉到了一些规律——并非逻辑的规律，而是“可能性”的脉络。这枚样本，似乎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在“主脑”的实验室中，由多个涉及时间、空间、因果的法则片段强行编辑、碰撞而产生的“人工悖论”。
它就像一段被强行写错的宇宙代码，充满了bug，但也因此……蕴含了打破常规的、近乎荒谬的“潜力”。
江宁心中一动。他想起了对抗“观察者”意志时，那诸天变量愿力的作用；想起了在法则实验室中，用伪造的错误指令引发系统混乱的经历。
或许……这枚“错误”的样本，本身就可以作为一种最极致的“变量武器”？或者，是打开某种非常规路径的“钥匙”？
他开始尝试，以自身洪荒本源为引，以星火网络中那些充满生机与不确定性的愿力为墨，小心翼翼地在那狂暴的样本边缘，勾勒、添加一些新的、更加“无害”却充满“可能性”的“注释”与“补丁”。
这不是修改，更像是……为一段疯狂的程序增加一些新的、开放式的“调用接口”和“容错机制”。
过程凶险万分。样本的反噬几次几乎冲破他的元神防御，周围的空间因样本波动而多次出现局部的时间倒流、空间折叠等诡异现象。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一块地面残骸凭空消失，又在下一秒从未出现过的位置出现。
但渐渐地，在他那充满耐心和“变量”思维的引导下，样本那绝对的、自毁般的狂暴，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弹性”？或者说，是多种矛盾可能性之间，出现了一些并非由“主脑”设定的、新的、模糊的“选择支”？
样本的光芒不再那么刺眼和混乱，反而开始以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内敛的方式流转。主系统隔离空间的警报频率也逐渐降低。
有戏！
就在江宁全神贯注，即将完成对样本的初步“引导”与“无害化封装”时，异变突生！
一直昏迷的伊芙，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她额头上那枚早已黯淡的、代表“星火”子系统的额环宝石，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翠绿色光芒！这光芒并非来自子系统本身，而是仿佛被某种外来的、同源却更加古老宏大的力量所激发！
与此同时，伊芙紧闭的双眼中，流下了两行晶莹的、却散发着微光的泪水。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一段断断续续的、仿佛梦呓般的意念，强行传入江宁和刚刚稳定一些的罗睺意识中：
“……坐标……‘方舟’……最后的……‘火种’共鸣……”
“……‘起源壁垒’……不是地点……是……状态……”
“……样本……钥匙……‘门’在……碎片……深处……”
“……小心……‘共鸣’……会……暴露……”
话音未落，伊芙额环宝石的光芒骤然熄灭，她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却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丝。
而江宁手中的那枚“时空悖论”样本，在伊芙发出那段意念的瞬间，似乎与其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光芒再次变得活跃，但其波动却隐隐指向了这块空间碎片的……更深处！
江宁和罗睺（阴影形态）同时一震，猛地看向碎片中央，那些巨大残骸堆积的方向。
伊芙的梦呓，提到了“方舟”、“火种”、“起源壁垒”……还有，“门”在碎片深处？
而这枚来自“主脑”实验室的“时空悖论”样本，竟是……钥匙？
这块偶然发现的虚空碎片，难道隐藏着绿源联邦“方舟计划”苦苦追寻的、“起源壁垒”的线索？！
还未等他们从这惊人的信息中回过神来，主系统突然发出了尖锐的、不同于以往的警报——
不是内部威胁，而是外部侦测！
【警告！检测到超高精度跨虚空扫描波动！来源：未知（疑似‘主脑’次级协议）。扫描方式：追溯‘样本’特定能量签名及‘火种’异常共鸣……】
【侦测到扫描锁定尝试！强度快速提升！】
【预计暴露时间：六十息！】
“该死！是伊芙的‘火种’共鸣暴露了我们！”江宁脸色骤变。
罗睺的阴影猛地凝聚，猩红光芒暴涨：“杀出去！或者……找到那扇‘门’！”
前有未知的“门”与“起源壁垒”之谜，后有“主脑”循迹而来的死亡扫描。
这块虚空碎片，究竟是绝地，还是……最后的希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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