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寡妇这几天都没开门营业。
理发店的门紧闭着，门口的招牌在风里嘎吱嘎吱地响。村里那些平时爱来剪头发的婆娘们，只能对着玻璃门往里张望。
“怎么这几天都不开门？”车秀芝踮着脚往里看，“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谁知道呢。”孟桂香压低声音，“前两天祝大个还往这边跑，昨天就没见人影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段玉莲做了个手势，“有了？”
几个女人立刻凑近了头。
“不能吧？白寡妇那么精明的人。”
“精明有啥用？男人的事，哪个女人说得准？”
“要真是有了，那祝大个可得娶她了。”
“娶是肯定要娶的，就是不知道白寡妇愿不愿意。”
孟桂香眼珠子一转：“愿不愿意？有了孩子还有得选吗？再说，祝大个人老实，她还挑什么挑？”
正说着，门咣当一声开了。
白寡妇出现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强撑着笑容。
“哟，这是都等着理发呢？”她说，“不好意思啊，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
几个女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味深长。
“白妹子，身体不舒服？什么毛病啊？”车秀芝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没事，就是有点着凉了。”白寡妇避开她们的目光，“进来吧，今天给你们打个折。”
几个女人鱼贯而入，但心思都不在理发上。
坐在理发椅上的车秀芝，通过镜子仔细观察着白寡妇的脸色。
“白妹子，你这脸色确实不太好。”她说，“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可能吧。”白寡妇手里的梳子停顿了一下，“店里忙，晚上又要照顾石头。”
“石头倒是个懂事的孩子。”段玉莲接话，“就是没个男人帮衬着，你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
白寡妇的手又停了一下。
“还好。”她的声音很轻，“习惯了。”
“习惯是习惯，但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过吧？”孟桂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似无意地说，“女人还是得有个依靠。”
“就是，像祝大个那样的男人就不错。”车秀芝从镜子里看着白寡妇的反应，“人老实，又有力气，对人也好。”
白寡妇的剪刀在车秀芝的头发上咔嚓了一下，剪得重了些。
“哎呀！”车秀芝叫了一声。
“不好意思，手滑了。”白寡妇赶紧道歉，“我给你修修。”
“没事没事。”车秀芝摆摆手，但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
这个小插曲让屋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几个女人交换着眼神，都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错。
“白妹子，”段玉莲试探着说，“要不然你也考虑考虑？祝大个那人，我们都看着长大的，绝对靠得住。”
“是啊，而且他对石头也不错。”孟桂香补充，“上次看到他还给石头买糖呢。”
白寡妇握剪刀的手有些发抖。
“你们别瞎操心了。”她努力保持平静，“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什么好？”车秀芝从镜子里看着她，“女人总得为自己打算。你现在年轻，还有选择。再过几年，就算想嫁也没人要了。”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白寡妇心里。
“我没想过这些。”她的声音更轻了。
“没想过是不对的。”孟桂香语重心长地说，“你想想石头，他也需要个爸爸。”
提到石头，白寡妇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几个女人立刻停止了谈话，装作专心理发的样子。
进来的是祝大个。
他手里拎着个布袋，看起来有些紧张。
“白姐，我……”他看到屋里这么多人，有些尴尬，“你忙着呢？”
几个女人的眼神立刻变得八卦起来。她们假装不在意，但耳朵都竖了起来。
“有点事。”白寡妇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先等等。”
祝大个点点头，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站着。
屋里的气氛更加微妙了。车秀芝通过镜子偷偷观察着他们，发现祝大个的眼神一直追随着白寡妇，而白寡妇则明显在回避。
“白妹子，你这手法越来越好了。”车秀芝故意大声说，“以后我就在你这儿理发了。”
“谢谢。”白寡妇心不在焉地回答。
“祝大个，你也来理发？”段玉莲转头问他。
祝大个涨红了脸：“我……我不理发。”
“那你来干嘛？”孟桂香明知故问。
“我……”祝大个看了一眼白寡妇，“我给白姐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啊？”车秀芝好奇地问。
祝大个提了提手里的布袋：“一些……补身子的。”
几个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补身子的东西？这更证实了她们的猜测。
白寡妇的脸刷地红了。
“我不需要。”她说，声音有些发颤。
“白姐，你身体不好，应该补补。”祝大个认真地说，“这是我特意去县城买的。”
“县城？”段玉莲惊讶地说，“你还专门跑了一趟县城？”
祝大个点点头：“听说县城的药店有好的补品。”
这下更明显了。几个女人的眼神变得更加暧昧。
白寡妇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理完了吗？”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要关门了。”
“哎呀，这就关门了？”车秀芝看看天色，“才下午呢。”
“身体不舒服，想早点休息。”白寡妇开始收拾工具。
几个女人只好陆续离开，但临走时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祝大个。
门一关上，屋里只剩下白寡妇和祝大个两个人。
“白姐。”祝大个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
白寡妇靠在门上，闭上了眼睛。
“你知道她们刚才说什么吗？”她问。
“说什么？”
“她们已经猜到了。”白寡妇睁开眼睛看着他，“村里人都知道了。”
祝大个的脸色变了。
“那……那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白寡妇的声音带着疲惫，“我真的不知道。”
祝大个走到她面前，想伸手安慰她，但又不敢。
“白姐，要不我们……”他咽了口唾沫，“要不我们就结婚吧。”
白寡妇看着他，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你是因为孩子才想娶我的吗？”她问。
“不是。”祝大个摇头，“我是真心想娶你。孩子只是……只是让我更有理由了。”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那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祝大个的声音有些急迫，“白姐，村里人已经开始说了。你肚子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想瞒也瞒不住。”
白寡妇知道他说得对。在瓦盆村这样的地方，没有什么秘密能藏得住。
“给我一点时间。”她最终说，“让我想想。”
祝大个点点头，把布袋轻轻放在柜台上。
“白姐，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等你。”他说，“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希望他能有个完整的家。”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白寡妇看着布袋，心情更加复杂了。她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些她没见过的补品，包装精美，一看就很贵。
她想象着祝大个在县城的药店里，认真地询问什么对孕妇好，然后花掉他辛苦挣来的钱。
这个憨厚的男人，对她真的很好。
但是，好就够了吗？
外面传来石头放学回来的声音。白寡妇赶紧把布袋藏起来，擦了擦眼角，然后去给儿子开门。
“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石头问。
“身体有点不舒服。”白寡妇摸摸他的头，“饿了吗？妈给你做饭。”
“妈。”石头突然说，“今天班上的同学问我，祝叔叔是不是要当我爸爸了。”
白寡妇的手僵住了。
“你怎么回答的？”她问。
“我说不知道。”石头看着她，“妈，是真的吗？”
白寡妇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连孩子们都开始传了。在瓦盆村，没有什么能逃过众人的眼睛。
她知道，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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