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记批发市场的巨大仓库深处，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无力地驱散着堆积如山的货物阴影。黄河青，徐铁山最锋利的那把刀，站在司机周杰面前。他的眼神没有温度，声音低沉得像压在喉咙里的闷雷： “你儿子那个头套的事，除了你们家，还有谁知道？” 周杰佝偻着背，脸色灰败，眼神躲闪，额头上全是冷汗。儿子死了，老婆哭晕在家里，他现在只想从这个漩涡里爬出来。他哆嗦着嘴唇：“没……没几个人知道……就……就是那天我骂那小兔崽子的时候，动静大了点……隔壁……隔壁张家辉好像……好像听见了……”
黄河青眼中寒光一闪，没再多问一个字，转身就走。
张家辉正蹲在物流部仓库门口，就着半瓶矿泉水啃馒头，心里还在为昨天被肥波当众拖走玲玲的事有点不爽。一个阴影笼罩下来。他抬头，看到黄河青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吓得差点噎住。 “黄……黄总？” “周小号买地中海头套的事，你跟谁说过？”黄河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张家辉脑子嗡的一声，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那个空置的仓库方向，眼神里的慌乱出卖了一切：“我……我没……就……就是那天玲玲……玲玲问起车祸的事，我……我顺口提了一嘴……”
黄河青没再看他，转身离开，留下张家辉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
铁山集团顶层办公室。黄河青的汇报简洁而致命： “老板，查清了。周杰说张家辉可能听到他骂儿子买头套。张家辉承认，他是在和王玲玲跳舞闲聊时，把周小号买头套的事当闲话说出去的。而且，那个王玲玲，利用跳舞的机会，经常向司机们打探各种消息！车祸、路线、闲话……什么都问！”
徐铁山背对着窗户，巨大的落地窗映出他如山般沉默的身影。窗外县城的灯火在他身后流淌，却无法照亮他眼底的阴霾。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他手指缓慢敲击红木桌面的“笃笃”声，像丧钟的倒计时。
“跳舞……”他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丝被愚弄的暴怒，“好一个跳舞！跳着跳着，就把我的人跳进了局子，把刀跳到了我脖子上！”
批发市场深处的空置仓库。录音机孤零零地躺在布满灰尘的旧货箱上，没有音乐，没有旋转的舞步。玲玲独自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眉头紧锁。太安静了。往常这个时候，总会有几个胆大的司机溜进来，或腼腆或大胆地邀请她跳舞。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仓库门口偶尔有工人匆匆走过，眼神躲闪，仿佛她是瘟疫的源头。
当玲玲试图像往常一样对某个路过的司机露出微笑时，对方像被火烧一样猛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匆匆逃离。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三个穿着铁山集团统一黑色安保制服的男人，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仓库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光源。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疤、眼神凶戾的壮汉。 “王玲玲，老板要见你。现在。”声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玲玲的心猛地一沉！她强作镇定，脸上挤出虚弱的笑容，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大哥……现在？我……我身体不太舒服……那个……大姨妈来了，疼得厉害……能不能改天……”
“少废话！老板让你去，爬也得爬过去！”疤脸男根本不吃这套，眼神阴冷地向前逼近一步。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也呈扇形围了上来。
玲玲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身体绷紧，重心下沉，右脚不动声色地后撤半步，摆出了李凌波在部队练就的格斗起手式！大脑飞速计算着突破包围的可能性！
“嗯？”疤脸男敏锐地捕捉到了玲玲姿态的变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又跨了一步，同时右手闪电般撩开自己敞开的安保制服外套下摆！ 黑洞洞的枪口！ 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赫然别在他腰间的枪套里，冰冷的金属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死亡的光泽！
“想动手？”疤脸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嘲讽和绝对的掌控感，“你可以试试，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玲玲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所有反抗的念头在冰冷的枪口面前被彻底碾碎。她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最终，她缓缓收起了架势，垂下眼帘，声音干涩： “我跟你们走。”
铁山集团顶楼办公室。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徐铁山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没有开灯，整个房间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那双在阴影中闪烁着寒芒的眼睛。黄河青如同雕像般侍立在他身后侧。
玲玲被带了进来，站在办公室中央。灯光骤然大亮，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了下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徐铁山目光的冰冷审视，如同解剖刀般要将她一层层剥开。
“王玲玲，”徐铁山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每一个字都砸在玲玲的心上，“你很会跳舞啊。跳着跳着，就把周小号跳进了棺材，把黄文杰跳进了班房，还差点把我的好兄弟李大纲也跳进去！现在，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你那双会跳舞的脚，还踩到了多少不该踩的地方？”
玲玲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但她脸上却迅速切换成一种茫然和无辜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 “徐大哥……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警察局里死了人，局长被关押又放出来，这事闹得全县沸沸扬扬，谁不在议论？我……我也就跟着大家吃吃瓜，好奇问问怎么了？这……这也犯法吗？”她语气带着点小市民的好奇和不解。
“吃瓜？”徐铁山身体微微前倾，阴影笼罩下来，压力陡增，“那周小号买‘地中海头套’的事呢？也是你吃瓜吃出来的？张家辉说，是你特意问起车祸，他才‘顺口’提的！”
“地中海头套？”玲玲眉头微蹙，露出努力回忆的样子，随即恍然道，“哦！您是说那个啊！”她语气变得轻松，甚至还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是张家辉说的没错！他当时可兴奋了，说网上就有那种东西卖，还举例子说有小年轻戴着头套把人踹下手扶电梯拍视频炫耀，警察都管不了！他还说老周他儿子就买了一个，被他爸骂惨了！徐大哥，当时仓库里好多人都听见了！不信您去问问？这……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那东西真跟车祸有关系？”她适时地表现出一点后知后觉的惊讶。
徐铁山死死盯着玲玲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或闪躲。但玲玲的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无辜，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闲聊中无意听到了八卦的普通女人。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转向身后的黄河青：“当时，有多少人听到？”
黄河青立刻躬身回答：“老板，当时仓库里人不少，排队等着和她跳舞的，还有旁边看热闹的，至少有七八个。”
玲玲心中暗松一口气。人数众多，成了她最好的掩护。法不责众，尤其是这种“无意”的闲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肥波黄大卫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和惶恐：“徐哥！徐哥！这是怎么了？玲玲她……她犯什么错了？”他显然是听到风声，一路跑来的。
徐铁山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发小，又看看站在中央一脸“无辜”的玲玲，心中那股翻腾的杀意和疑虑被强行压了下去。证据不足，众目睽睽……他不能仅凭猜疑就动手，尤其是在肥波面前。
他脸上瞬间换上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隐隐的怒气，对着肥波重重哼了一声： “没事！”他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指着玲玲，“就是问问你这位好老婆，怎么就那么喜欢跟一群大老爷们搂搂抱抱地跳舞？！你们两夫妻真是天生一对！除了跳舞，还能干点别的正事吗？！”
最后那句话，充满了讽刺和冰冷的敲打！
肥波被徐铁山的怒火吓到了，再看玲玲“委屈”地低着头，立刻把矛头转向了玲玲，又急又气地跺脚： “玲玲！你怎么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准！再也不准你跟别人跳舞了！要跳只能跟我跳！听见没？！”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被徐铁山训斥后的恼羞成怒。
“知道了……”玲玲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抽泣。
肥波看着徐铁山阴沉的脸色，又看看玲玲“委屈”的样子，一股混着恐惧和莫名硬气的情绪冲上来，他挺了挺并挺不起来的胸膛，声音发颤但试图辩解：“徐哥……玲玲她……她就是女人家瞎打听，爱凑热闹……她没坏心眼的……”
徐铁山挥挥手，像驱赶苍蝇：“行了行了！带她回去！管好你的人！再出这种幺蛾子，别怪我不讲情面！”他语气冰冷，目光最后扫过玲玲低垂的头颅，带着一丝深不可测的寒意。
肥波如蒙大赦，赶紧拉着玲玲，几乎是把她拖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上后，徐铁山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封的冷静。他对黄河青说：“现在动她的证据还不足，对肥波不好交待。她不是喜欢跳舞吗？让她跳。把她给我盯死，一根头发丝都别放过。她现在是鱼饵，我要看看，还能钓出些什么人来。”
被肥波拖出铁山集团，直到拐过街角，确认彻底离开那些监控视线后，玲玲一直紧绷如钢筋的脊梁骨才猛地一软，整个人几乎挂在肥波身上。冰冷的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她控制不住地牙关打颤。刚才那一关，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走了一遭。风暴暂时绕开了她，但头顶的阴云，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徐铁山那最后一句“除了跳舞还能干什么”，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悬在了她和肥波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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