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袭者”炸弹掀起的尘埃尚未落定,其引发的连锁震动却以远超爆炸本身的速度,向着更广阔、更幽深的领域扩散开去。战场上的胜负,往往在爆炸的火光中就已决定;而战场外的博弈,却在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一幕:重庆,黄山官邸,密室内。
窗外是山城迷蒙的夜雾,室内却弥漫着另一种更沉重的雾气——猜疑与震惊混杂的空气。蒋介石背对着灯光,身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他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着两份截然不同的电报。
一份是第九战区薛岳、朱赤联名发来的“捷报”,行文激昂,声称在朱赤副司令长官的卓越指挥和将士用命下,于汨罗江畔成功挫败日军一次团级规模的渗透突袭,歼敌数百,具体战果正在核实中。文中对那“惊天动地的爆炸”轻描淡写,解释为“我集中战区所有重炮及新式火箭炮,对敌集结地实施了一次成功的超饱和覆盖射击,幸赖将士用命,一击奏功”。
另一份,则是军统局戴笠通过绝密渠道单独呈报的“补充情报”。文字冰冷而详细,引用了多个前线观察哨、甚至“某些特殊渠道”(暗示潜伏人员或技术侦听)的描述:“……爆炸威力远超已知任何国军或盟军火炮范畴,疑似单一大型爆炸物所致,产生类蘑菇状烟云,声光效应波及数十里……敌军疑似一支加强步兵联队(注:实际为加强营)之精锐,于林间空地集结时遭此打击,几近全员覆灭,现场如炼狱……此等手段,绝非寻常炮兵可为。据悉,第九战区直属之‘特种技术试验部队’(即朱赤直掌之神秘力量)近日有异常调动及通讯活动。”
蒋介石久久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胜利,是他渴望的。如此辉煌、甚至带些诡异的胜利,更是提振全国士气、在国际上争取援助的绝佳筹码。但……这胜利的源头,这掌握着“绝非寻常”手段的朱光亭……他缓缓转过身,昏黄的灯光照在他深邃而疲惫的脸上。
“雨农,”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垂手侍立的戴笠心头一凛,“你怎么看?”
“校长,”戴笠谨慎地措辞,“薛、朱二位长官再创大捷,功在党国,可喜可贺。只是……这战果之取得方式,实在……匪夷所思。学生担心两点:其一,此等利器,来源为何?苏联?抑或是……英美背着我们给了朱赤特殊渠道?其二,朱长官手握如此利器,却似有……未完全呈报钧座之意。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
“你的意思,我明白。”蒋介石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功要赏,疑要查。通令嘉奖第九战区,特别是朱赤、薛岳,要重奖!阵前将士的赏银,加倍发放!至于那‘新式火箭炮’……”他顿了顿,“以军政部的名义,发文询问第九战区,此种‘利器’战效卓着,可否将图纸、样品或制造工匠‘推荐’至兵工署,以便统筹生产,增强全军战力。措辞要恳切,要体现中央的关怀与支持。”
“是!学生明白!”戴笠心领神会。这是明升暗察,既要安抚功臣,又要试探虚实,更要尝试将这股不可控的力量纳入中央掌控。
“还有,”蒋介石补充道,“告诉下面的人,关于这场爆炸,统一口径。就是‘我英勇炮兵之神威’。那些怪力乱神的猜测,到此为止。一切,要以稳定大局、鼓舞民心为首要。”
第二幕:武汉,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气氛降至冰点。
冈村宁次面前堆满了相互矛盾、充满恐惧和疑惑的报告。空中侦察的照片模糊不清,只显示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地面疤痕。侥幸逃回的零星侦察兵语无伦次,描述着“天罚”、“白色的太阳”、“看不见的鬼神”。电讯侦听部门截获的中国军队通讯,虽有混乱,但很快统一为“炮兵奇功”,反而更显可疑。
“八嘎!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冈村宁次终于爆发了,将一叠报告狠狠摔在地上。“一支精锐的突击部队,在绝对控制区后方集结,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灰飞烟灭!你们告诉我,这是‘炮兵覆盖’?世界上有这样的炮兵吗?!”
参谋长和高级幕僚们噤若寒蝉。
“这不是战术失误,这是……技术代差!是未知的恐怖!”冈村宁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朱赤……又是这个朱赤!从南京雨花台,到武汉外围,再到这次长沙……每一次,皇军都在他手上吃够苦头!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他走到巨大的华中战区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长沙的位置。“暂停所有正面大规模强攻计划。立刻改变策略!”
“第一,情报优先!命令‘杉机关’、所有特高课潜伏人员、无线电侦测单位,集中一切资源,不惜代价,查明朱赤直属部队的装备来源、人员构成、指挥体系和……那种‘毁灭性武器’的真面目!哪怕只得到一块碎片,一张模糊照片!”
“第二,军事上,全面转入‘封锁消耗’与‘重点破袭’。不再寻求一战击溃第九战区主力,而是利用我们控制的交通线和兵力优势,对其后勤补给线进行不间断打击,对长沙进行战略包围,消耗其战争潜力。同时,组建更多、更小的特种作战分队,渗透、袭扰、暗杀,专门针对朱赤部的指挥系统、技术兵器和后勤节点!我要让他寝食难安!”
“第三,向大本营紧急申请!我们需要更先进的侦察设备(如红外?),需要调派更多的密码破译专家,需要……可能需要细菌战、化学战部队的‘特殊配合’(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来打破这种非常规的僵局!同时,申请从关东军或国内调派最新式的、装甲更厚的实验性战车,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新式反坦克威胁’!”
冈村宁次的命令,标志着日军对第九战区,特别是对朱赤的策略,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从狂妄的“碾压”变为谨慎而恶毒的“蚕食”与“暗箭”。一场更加隐蔽、也更加残酷的战争形态,正在酝酿。
第四幕:长沙,第九战区地下指挥中枢,朱赤的静室。
外界风波诡谲,朱赤这里却异乎寻常的“平静”。他面前的系统界面流淌着冰冷的数据流。
【外部关注度监测报告:】
重庆方面:嘉奖令已发出,同时有‘技术咨询’式质询电文在途。军统活动频率在第九战区周边上升15%。评估:怀柔与试探并行。
延安方面:通过地下渠道释放有限度赞赏信息,试探性接触意图微升。评估:善意观察,可潜在利用。
日军方面:大规模攻势暂停,无线电侦测、特工活动频率急剧上升300%。战略意图转向长期封锁与特种破袭。新部队调遣申请已发往其大本营。评估:正面压力暂缓,侧面及后方威胁指数急剧升高。
国际层面:英美驻华武官及新闻界对“长沙防线稳固”表示关注,对“超常战果”有零星猜测,暂无深入调查能力。
【积分与资源现状:】经历连日大战及兑换“铁砧”、“刺客”等关键装备,积分储备消耗巨大,降至相对低位。常规弹药、药品消耗急需补充。“暗影”大队疲惫,需要休整。“雷霆”等特殊单位需补充弹药和维护。
【建议策略方向:】
1、实施‘迷雾’计划(主动战略欺诈):利用系统“信息操控”子模块,伪造部分“新式火箭炮部队”的调动、通讯和后勤痕迹,甚至制造一两处“意外”的、威力较小的“哑火”或“事故”现场,强化“偶然性巨大战果”和“技术不成熟、数量稀少”的假象。引导各方将注意力从“未知超级武器”转向“某种威力较大但不可靠的新式炮兵”。
2、启动‘深根’计划(内部巩固与发展):利用战役间隙,加速利用系统技术资料(部分可解密版本),与战区现有兵工厂(如株洲、衡阳等地)结合,小规模、分散化生产急需的改良武器(如火箭筒、无后坐力炮、特种炸药)和药品。同时,以“总结长沙经验”为名,在部队中推广经系统优化的步兵班组战术、土木作业标准和简易通讯纪律,全面提升基层战力与韧性,以应对日军可能的长围久困和袭扰。
3、准备‘利刃’计划(有限反击):不能任由日军从容布置封锁。需策划一次短促、精准、目标有限的主动出击,打击日军新建的前沿补给节点或侦察基地,夺回局部主动权,同时为“迷雾”计划提供新的、可控的“战果”素材。
朱赤关闭了系统界面,揉了揉眉心。他需要的不是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是在这错综复杂的棋盘上,为自己、为这支部队、为这片土地上挣扎求存的人们,蹚出一条能走下去的路。重庆的猜忌是枷锁,日军的狠毒是刀刃,自身力量的有限是最大的现实。
他铺开一张白纸,拿起毛笔,开始亲自起草两份文件。
第一份,是给重庆军政部的“关于新式火箭炮试验情况的详细汇报(部分)”,字斟句酌,承认其威力,但大谈其“极不稳定性”、“高故障率”、“对发射场地及气象条件的极端苛刻要求”以及“生产极其困难,材料万中无一”。他要主动塑造一个“拥有偶然利器但远未成熟”的形象。
第二份,是下发第九战区各部队的“关于近期作战经验总结与今后战术训练重点的指示”,里面将系统提炼出的许多班组战术、工事构筑法、防渗透要点,以“血战得来经验”的名义,详细列出,要求各部立即组织学习演练。
第三件事,他召来了秦风。“‘暗影’需要立刻从猎手,转变为……‘鼹鼠’和‘工蜂’。”朱赤目光深邃,“一部分人,撒出去,像鼹鼠一样钻进日军即将构筑的封锁线和后方,建立我们的预警网络和游击支点。另一部分人,配合工兵和后勤部门,参与‘深根’计划,保卫我们的技术种子生根发芽。你们接下来的战斗,没有硝烟,却可能更致命。”
窗外,夜色深沉。遥远的夜空,星光黯淡。但在这地下掩体的方寸之间,一场关于生存、智慧与未来的无声战役,已经吹响了号角。余震终将平息,而新的棋局,已然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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