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玄铁牢门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冰玉佩。寒玉触手生凉，却无法平息我胸腔中翻涌的怒火。
囚室内，墨尘正临窗而立，月白色囚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即将颠覆天下的旗帜。陛下今日气色不佳。他转过身时，嘴角噙着惯有的三分笑意，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狐狸眼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可是昨夜东域海啸的急报，搅了您的清梦？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中，我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三天前这个男人开始胡言乱语时，我该一剑刺穿他心脏的。放肆。我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玄冰，阶下之囚也敢妄议朝政？墨尘缓缓踱步至牢门前，铁栅栏在他纤细手指下发出轻微震颤。
他身上那股狐系谋士特有的危险气息，此刻正随着檀香木的香气弥漫开来，像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将我缠绕。陛下还记得三天前臣说过的话吗？他突然压低声音，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近在咫尺，东域将有巨浪吞城，西漠会有地龙翻身，南国......够了！我猛地后退半步，撞得身后侍卫甲胄铿锵作响。
三天前墨尘预言东域海啸时，朝堂上下无不嗤笑其疯癫。可昨夜来自东域的八百里加急，分明描绘着滔天巨浪摧毁三座城池的惨状——与他所说分毫不差。墨尘轻笑出声，铁链随着他的笑声叮当作响，在这死寂的天牢中显得格外诡异：臣猜，今日午时之前，西漠地震的消息就会传来。那里的沙蝎堡......他故意停顿，观察着我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会被黄沙彻底掩埋，连同堡内三千驻军。
我死死盯着他眼底深处那抹得逞的光芒。这个被我囚禁三月的狐系谋士，正以最恶毒的方式撕开我的防线。他比谁都清楚，九域统一战争刚结束，此刻任何一场灾难都可能动摇国本。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这个男人总能轻易挑起我最失控的情绪。
墨尘突然收敛笑容，眼神变得异常认真：臣要出去。月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个来自幽冥的预言家，解除囚禁，恢复臣的相位，并且......他顿了顿，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将观星台的控制权交还于我。痴心妄想！我拔剑出鞘，剑尖直指他眉心。
玄铁牢门在剑锋下泛起涟漪般的灵力波动，这是当年墨家亲手为皇室打造的囚笼，如今却困住了我自己。墨尘非但不惧，反而向前微倾身体，让剑尖几乎触碰到他白皙的皮肤：陛下杀了臣很容易。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谁来阻止南国即将爆发的黑死病？谁来破解北境雪山的雪崩？谁又能解读那些预示着九域倾覆的星象？我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三天前若杀了他，此刻我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地将东域海啸归为天灾。可现在，每一个应验的预言都像重锤般敲击着我的理智，更敲击着朝野上下的人心。陛下可知今日早朝的情景？墨尘突然转开话题，目光飘向窗外深邃的夜空，户部尚书当众泣血，请求陛下释放能预知灾祸的。
禁军统领甚至......他拖长尾音，享受着吊人胃口的快感，在殿外跪了三个时辰，说愿意以全家性命担保臣的忠诚。狐系谋士最擅长的从来不是预言，而是操纵人心。我猛然惊觉，墨尘根本不是在向我施压，他是在利用天灾，编织一张从朝堂延伸至市井的巨网。
当恐慌蔓延时，他这个唯一能灾难的人，自然会成为众望所归。你的条件。我收剑入鞘，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妥协的滋味比吞了黄连还要苦涩，但我清楚，此刻的墨尘已经不是阶下囚，而是握着九域命脉的棋手。墨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被更深沉的算计取代。他后退三步，在囚室中央缓缓跪下，行了个标准的君臣大礼——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讽刺意味。
臣要三样东西。他伏在地上，声音透过冰冷的石板传来，带着胜利者的矜持，第一，观星台所有典籍不得再设禁制；第二，恢复天机阁，由臣全权掌管；第三......他抬起头，月光勾勒出他苍白却精致的侧脸，陛下需亲笔写下二字，立于观星台正中。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不仅要权力，还要我向天下承认囚禁他是错的。
陛下不必急于答复。墨尘重新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西漠地震的消息应该快到了，您可以先验证臣的预言。他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颗异常明亮的灾星，对了，忘了告诉陛下，那颗星旁新出现的小星，预示着北境将有藩王叛乱......就在三日后的月圆之夜。
刺耳的铜铃突然划破夜空，那是宫中传递八百里加急的信号。我猛地转身，看见夜无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走廊尽头，青铜面具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冷光。这个沉默寡言的杀手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震惊神色，他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的奔跑而微微发颤：陛下，西漠急报——沙蝎堡......全军覆没。
囚室内爆发出墨尘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像毒蛇般钻进我的耳朵：陛下，现在您相信了吗？这九域的命运，从始至终都握在臣的手中。我望着窗外被灾星染红的夜空，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切的无力。这只被我囚禁的狐狸，终究还是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在九域棋盘上落下了足以颠覆全局的一子。
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收回属于他的权力，甚至可能......更多。夜风卷起墨尘的笑声穿过牢房，与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预示着乱世将临的镇魂歌。
我知道，从今夜起，九域的命运将与这狐系谋士的预言紧密相连，无论我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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