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玄在暗红色的荒原上静坐了七日。
七日间,《太初衍道经》的混沌道韵与灵界狂暴却浓郁的灵气反复碰撞、交融。他身上的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暗金龙鳞重新覆盖,光泽内敛,却比下界时多了一丝灵界法则淬炼过的厚重感。内腑的震伤和侵入体内的空间之力也被缓缓逼出、炼化。
第八日,黎明前夕,三轮月亮的光辉最黯淡之时。
李青玄正凝神内视,引导一丝混沌道韵去触碰、理解灵界那更为复杂稳固的天地法则。忽然——
嗡!!!
沉寂在他识海深处,那自微末时便存在、却一直难以驱动、仅能被动护住他神魂核心的神秘残塔,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残塔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的混沌色材质构成,塔身遍布裂痕,仅剩三层,塔尖断裂,散发着古老、苍茫、至高无上的气息。此刻,这残塔光芒大放,塔身内部,一道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共鸣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向着极其遥远的某个方向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引感从那个方向传来,仿佛失散多年的骨血在呼唤!是另一半塔身!在这灵界的某个地方,存在着残塔缺失的部分!
“这塔……竟在灵界有感应?!”李青玄心神剧震。这残塔来历神秘,伴随他成长,数次救他于危难,却始终无法真正掌控。他没想到,刚入灵界,此塔便生出如此异变!
但紧接着,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残塔共鸣波动传出的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至少有三道强横无匹、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意味的神识,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鲨鱼,从极其遥远的方向扫过这片区域!虽然那神识的主距离尚远,未能精准锁定他,但确确实实捕捉到了残塔共鸣泄露出的那一丝独特气息!
其中一道神识,尤为恐怖!冰冷、古老、带着一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蝼蚁的漠然,其强度远超李青玄所知的化神境界,甚至让他想起了在下界面对天地压制时的感觉,但更加凝实、更加具有侵略性!这至少是炼虚,甚至可能是合体以上的大能!
“麻烦大了!”李青玄瞬间收敛所有气息,混沌道光全力运转,将自身与残塔的波动死死压制。他脸色难看至极。这残塔显然是了不得的至宝,另一半在灵界,而且似乎被某些强大的存在知晓并觊觎!自己刚刚抵达,便因为这残塔,可能已经进入了某些恐怖存在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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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李青玄识海残塔共鸣的同时,灵界北方,一片终年笼罩在血色与煞气中的无尽山脉深处。
一座完全由生灵头骨堆砌而成的巍峨宫殿内,王座之上,一个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身形高约三丈,皮肤呈暗紫色,布满天然形成的暗金色魔纹,额头生有一对弯曲的黑色犄角,眼瞳是纯粹的竖瞳,呈现冰冷的暗金色。他身披不知名巨兽皮毛缝制的袍服,仅仅是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便让宫殿内的空间微微扭曲,时光流速似乎都变得缓慢。
迦罗魔族,三长老,摩诃。渡劫期大能,活了超过十万年的老怪物。
此刻,他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贪婪。
“这是……‘混沌源塔’的气息?!虽然微弱至极,但这至高无上的道韵……绝不会错!”他的声音如同两块神金摩擦,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激起无数回音。
“自仙界大战’,源塔崩碎,塔尖与核心塔身消失,诸天万界寻觅不得……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偏僻的‘荒血原’边缘再现踪迹!”摩霍长老缓缓站起,身高几乎触及大殿顶部。
“传令!”他声音陡然转厉,“命‘影杀’、‘血狩’两部即刻出发,前往荒血原!封锁所有进出通道,给本座一寸一寸地搜!任何可疑生灵,格杀勿论!务必找到源塔碎片持有者!”
“记住,要活的!本座要亲自抽出他的魂魄,拷问出所有秘密!”摩霍长老眼中寒光爆射,“源塔关乎我族气运,乃至未来能否一统灵界,重现上古荣光!不容有失!”
“是!”殿外阴影中,传来数道冰冷肃杀的声音,随即空间波动,身影消失。
摩霍长老重新坐下,暗金竖瞳望向荒血原方向,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
“持有残缺源塔,却能活着进入灵界……看来是个有意思的小虫子。希望你能多撑一会儿,让本座的狩猎,多点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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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血原上,李青玄压下心中惊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确认岳昆仑、吞天蟾和阿箐的安危,并尽快离开这片可能已被标记的区域。
他尝试以秘法感应当年与岳昆仑等人交换的联络信物,但灵界法则迥异,距离未知,感应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只能大致判断他们还活着,但方向不明,距离可能极远。
“必须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匿起来,适应灵界环境,提升实力!”李青玄做出决断。那几道恐怖神识的主人,随时可能真身降临或派出手下。
他选定一个与残塔感应方向略微偏离、且与那几道神识扫来方向不同的方位,收敛气息,施展遁术,低空疾驰。灵界空间异常稳固,飞行消耗极大,他不敢肆意高飞。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赶路,心神因残塔异动和同伴安危而略有波动之际——
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识海深处,那因《太初衍道经》运转到极致、又与灵界法则初次深度接触而产生的某种玄妙感应之中!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条奔涌向前的时间长河,每一条河流中,都倒映着一个模糊的、与他有着本源联系,却又气质、经历、命运截然不同的身影!
有的身影皇袍加身,统御星河,气息霸道绝伦;有的身影枯坐古寺,青灯黄卷,周身佛光普照;有的身影魔焰滔天,立于尸山骨海之上;有的身影飘逸出尘,御剑青冥,逍遥天地……
每一个,都是“李青玄”!却又都不是他这个“李青玄”!
这是……不同时空、不同命运支流上的“自己”?!《太初衍道经》竟让他短暂窥见了这种不可思议的玄机?
就在这惊骇莫名的瞬间,在那无数时间长河的上游,无穷高处,一片被无尽仙光祥云笼罩、大道伦音轰鸣的至高世界中,一双仿佛由亿万星辰凝聚而成的眼眸,似乎被这微弱的、跨越了无尽时空壁垒的“共鸣”与“窥视”所惊动,目光垂落了一丝。
那目光穿透了层层时空阻隔,虽然绝大部分力量都被消磨,只剩下一缕微不足道的意念,却依旧精准地“看”到了正在荒血原上奔行的李青玄,以及他体内那即便在诸天万界也堪称至高奥秘的《太初衍道经》道韵!
那眼眸深处,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了纯粹的、炽烈的贪婪与杀意!
一个冰冷、高高在上、仿佛天道律令般的意念,跨越无尽时空,微弱却清晰地传递到了李青玄的心神深处,如同烙印:
“又一个……身怀《太初》种子的下界蝼蚁么?”
“很好……又一份补全吾之大道根基的‘养料’送上门来了。”
“找到他……杀了他……取回‘种子’……”
随即,那缕意念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但李青玄却如遭雷击,浑身冰冷,遁光都差点溃散!一股源自生命本源、源自大道根本的恐怖危机感,如同最寒冷的冰锥,刺穿了他的神魂!
迦罗魔族的追杀尚未临身,一个更加恐怖、更加不可揣度、来自诸天之上“天界”的存在,竟然也因为《太初衍道经》,对他投下了隔世杀机!
残塔引来灵界强族觊觎。
《太初衍道经》引来诸天之上存在的猎杀。
而他自己,重伤初愈,孤身一人,身处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灵界荒原。
前路,瞬间布满了比幻月古境空间风暴更加令人绝望的杀机。
李青玄停下脚步,望向淡紫色的诡异天空,望向那三轮冰冷的月亮,他缓缓握紧拳头,体内混沌元婴睁开双眸,七杀仙剑在丹田轻轻鸣颤,一股混合着无边杀意与不屈战意的气息,冲天而起,虽微弱,却坚韧如钢。
青袍身影再次隐匿,化作一道决绝的混沌流光,向着荒血原更深处,疾驰而去。
他的灵界之路,注定从一场席卷天地、横跨诸天的追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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