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雪沫子，在耳边呜呜地嚎。赵佳贝怡把林姝往雪堆里又塞了塞，用松枝盖住她的腿——这样能挡点风。
她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往顾慎之他们离开的方向望，除了白茫茫的雪和灰扑扑的天，啥也看不见。
“医生，快两个钟头了。”小石头抱着枪，背都冻僵了，说话时牙齿打颤，“顾大哥他们……”
闭嘴！ 赵佳贝怡的语气冰冷而坚定，但却没有丝毫犹豫或迟疑。然而，尽管表面看起来如此强硬和镇定自若，她内心深处的慌乱却如同一股无法抑制的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
她默默地伸出手，摸索着怀中原本应该放置怀表的位置。但当她意识到怀表早已丢失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落感。
无奈之下，她只能紧紧捂住胸口，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一下、两下......心跳声愈发急促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冲破喉咙喷涌而出。
各种不安的念头开始在脑海中盘旋：万一他们真的落入了敌人的手中怎么办？万一小鬼子设下的这个所谓安全之地实际上只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呢？无数个可怕的可能性让她胆战心惊，几乎无法呼吸。
她拼命想要停止这些胡思乱想，但思绪却如同脱缰野马一般难以控制。手指不由自主地在雪地中抠挖着，将周围的积雪挖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被抠开的地方先是融化成水，然后又凝结成坚硬的冰块。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一些内心的焦虑与恐惧。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鸟叫——三短一长，拖得有点颤。
赵佳贝怡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身后的石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是信号！”
小石头也蹦了起来，端着枪的手都在抖：“真的！是安全信号！”
没等他们再说话，两个小黑点从雪坡那头滚过来，越来越近。是顾慎之和小刘！小刘背上鼓鼓囊囊的，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像揣了只活兔子。
医生！我们回来啦！ 小刘那如同洪钟一般响亮的声音划破了冬日里凛冽刺骨的寒风与漫天飞雪交织而成的寂静氛围，并如同一阵欢快愉悦、充满生机活力且令人振奋不已的旋风般席卷而来。
只见他一路狂奔至近处后猛地停下脚步，紧接着将背负于身后的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随手扔到雪地之上并大声呼喊道：快来看呀！这可是阿依肯大叔送给咱们的呢！
伴随着布袋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诱人的香气扑鼻而至。仔细看去，可以发现袋内装着好几块颜色呈深褐色甚至有些发黑的肉干以及两块色泽金黄宛如阳光般璀璨耀眼的面饼；
更妙不可言之处在于那两张饼面上竟然还点缀有星星点点仿若夜空中闪烁繁星般的白芝麻粒儿……
“白驼洼是哈萨克人的村子，十几户人家。”顾慎之拄着拐杖，喘得厉害，鼻尖冻得通红，“头人阿依肯大叔，以前跟咱们队伍有过交情。他说知道咱们是打鬼子的，愿意帮忙。”
赵佳贝怡悬着的心“咚”地落回肚子里，腿一软，差点坐在雪地上。她拍了拍小刘的胳膊：“干得好。”声音还有点抖，是松快下来的抖。
“快！林姐怎么样？”顾慎之往林姝那边挪，拐杖在雪地里戳出一串洞。林姝还没醒，但呼吸匀了点，脸上的潮红也退了些——那蓝色叶子的汁水管用。
“能走吗？”赵佳贝怡问。
“能！阿依肯大叔说让他儿子来接，咱们先慢慢挪。”小刘已经迫不及待地掰了块面饼，塞进嘴里使劲嚼，“香！比压缩饼干强一百倍！”
赵佳贝怡也掰了小块，塞进林姝嘴里。面饼有点硬，得慢慢抿。她又给顾慎之和小石头分了肉干，肉干是咸的，带着点烟熏味，嚼在嘴里，那点烟火气愣是让人眼眶有点热。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雪坡下头突然冒出片黑黢黢的影子。不是树，是毡房！圆顶的，像一个个扣在雪地里的大碗，烟囱里冒着白烟，在灰扑扑的天上扯出条细带子。
“到了！”小刘指着最中间那顶最大的毡房，“阿依肯大叔就在那儿！”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毡房中央有一片宽阔的空地，那里燃烧着一堆巨大无比的篝火。熊熊烈火舔舐着劈柴，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映照下，四周的积雪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调。
在篝火旁聚集着几个身穿厚重皮袍的大汉，他们手中各自捧着一只木质大碗。当发现有人走近时，这些人纷纷站起身来。
而位于最前方的则是一位年迈的老者，只见他满头白发和胡须如同皑皑白雪一般，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年事已高，他的腰背却依旧挺直如松，双眼更是明亮锐利，宛如雄鹰般炯炯有神。
这位老爷子朝着他们举起手中的木碗，并开口说了些什么话，可惜由于浓重的地方口音实在难以理解，但那种热情洋溢的氛围即使相隔甚远也能够真切感受到。
“这是阿依肯大叔。”顾慎之低声说，“他说欢迎咱们。”
阿依肯大叔走过来，伸手拍了拍顾慎之的肩膀，又指了指他的腿，眉头皱了皱，然后转身往毡房里喊了句。很快，从毡房里跑出来个穿着红棉袄的大婶，手里端着个铜盆，热气腾腾的。
“快进毡房，暖和！”阿依肯大叔的汉语磕磕巴巴的，却透着真诚，“奶茶，肉，都有！”
一进毡房，赵佳贝怡差点哭出来。毡房里烧着炉子，热烘烘的，墙上挂着些兽皮，地上铺着厚厚的毡子。大婶把铜盆往地上一放，里面是刚熬好的奶茶，奶香味混着茶香，直冲鼻子。
“喝！”大婶把木碗往他们手里塞，奶茶是热的，烫得人舌头直伸，可谁也舍不得放下。小石头捧着碗，眼泪吧嗒吧嗒往碗里掉，混着奶茶喝下去，也不知道是啥滋味。
小刘已经跟阿依肯大叔的儿子聊上了。那小伙子叫巴合提，跟小刘差不多大，汉语说得溜，说鬼子前阵子来搜山，抢走了他们不少牛羊，还烧了两顶毡房。“那些狗娘养的，不得好死！”巴合提啐了口，眼睛红红的。
赵佳贝怡没心思听他们说话，她满脑子都是林姝。大婶找来块干净的毡子，铺在地上，让她把林姝放上去。又翻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闻着有点像艾草。
“这个，敷伤口，好得快。”大婶说着，就蹲下来帮忙。她的手粗糙得很，像老树皮，可动作轻柔得很，清洗伤口时，一点都不疼。
赵佳贝怡看着她往林姝的伤口上敷草药，心里暖烘烘的。她又转头看顾慎之，阿依肯大叔正拿着两块木板，给他固定腿。老爷子下手稳准狠，顾慎之疼得脸都白了，愣是没吭一声，只是抓着毡子的手，把毡子攥出了褶子。
“骨裂，得养。”阿依肯大叔拍了拍顾慎之的腿，“乱动，就废了！”
顾慎之点点头，冲他举了举奶茶碗：“谢大叔。”
篝火还在外面烧着，毡房里暖融融的。大婶又端来盘烤得焦香的羊肉，油滋滋的，撒着盐粒。小石头啃着羊肉，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没一会儿，就靠着毡子打起了呼噜，嘴角还挂着油星子。
阿依肯大叔喝着奶茶，叹了口气：“那天晚上，白光，巨响，我们都看见了。”他指了指天上，“以为是山神发怒了，没想到是你们干的！好样的！”
顾慎之喝了口奶茶，慢慢说：“那是鬼子的机器，害人的。我们炸了它，但没彻底毁掉，还得把消息送出去。”
阿依肯大叔点点头，沉默了会儿：“出去的路，鬼子看得紧。但我知道条小路，只有老猎人知道，能绕过去。”他拍了拍巴合提的肩膀，“让他送你们，他熟！”
巴合提立刻挺直了腰板：“没问题！等你们准备好了，随时走！”
赵佳贝怡心里热乎乎的。萍水相逢，人家能做到这份上，不容易。她从口袋里摸出那片蓝色的叶子，递给阿依肯大叔：“这个，您认识吗？能御寒，还能治点小伤。”
阿依肯大叔接过叶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眼睛突然亮了：“这个！雪山灵草！以前见过，不多！”他把叶子还给她，“留着，有用！”
夜深了，毡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小石头和小刘早就睡熟了，打着震天响的呼噜。阿依肯大叔和大婶也回了自己的毡房，临走前给他们留了盏油灯。
赵佳贝怡坐在毡房门口，掀开点帘子往外看。篝火还在烧，火苗忽明忽暗，映得远处的雪山像头沉睡的巨兽。她摸了摸胸口，虽然没了怀表，可那股子踏实劲儿，比揣着啥都强。
“睡不着？”顾慎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挪到她身边坐下，把件厚厚的皮袍披在她身上。皮袍上有股子烟火味，还有点羊膻味，却让人觉得安心。
“嗯。”赵佳贝怡往他身边靠了靠，“在想巴图队长，想那些牺牲的弟兄。也在想，以后的路该咋走。”
顾慎之没说话，只是往篝火里添了块柴。火又旺了些，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毡房壁上，拉得老长。
“阿依肯大叔说，好多人都看到了那道白光。”赵佳贝怡轻声说，“清水百合她们，会不会跑了？”
“有可能。”顾慎之的声音很沉，“但那机器那么大动静，肯定受损了，短时间内启动不了。这对咱们来说，是机会。”
他转头看她，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更重要的是，咱们还活着，情报还在。只要把情报送出去，弟兄们就没白死。”
赵佳贝怡点点头。是啊，活着，就有希望。她想起空间里的蓝色叶子，想起阿依肯大叔的话，心里突然敞亮了些。
“空间里的叶子，你觉得……”她没说完，就被顾慎之打断了。
“不管是啥，有用就好。”他笑了笑，“你的奇遇，本来就不简单。”
他没多问，这份信任，比啥都强。赵佳贝怡心里一暖，往他肩膀上靠得更紧了些。
外面的篝火还在烧，星星在天上眨着眼。毡房里很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雪山上传来的风声。
赵佳贝怡知道，这暖和日子长不了，明天还得赶路，还得打鬼子。可此刻，有篝火，有奶茶，有身边的人，就够了。
这短暂的安宁，是给他们的力量，也是给他们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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