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堂。
尼根靠坐在他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上，一条腿惬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手中的“露西尔”在他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没有暴怒，也没有他那标志性的，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容。
平静。
死一样的平静。
一个负责情报的救世军成员正站在他面前，躬着身子，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汇报着刚刚从“艾德里安”那里截获的情报。
“……‘舒适行动’……贸易联盟……她说，她会给出更好的兑换比例……还说，要先给外围哨所空投样品……”
汇报的男人每说一句，额头上的冷汗就多一分。
这听起来太他妈扯淡了。
用奢侈品瓦解救世军？
这简直比他妈的童话故事还要荒诞！
但偏偏，这个汇报的人，自己都感觉到了一丝……诱惑。
尼根没说话，只是“叩、叩、叩”地敲着球棒。
整个房间里，只有这个声音。
良久，尼根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毫无波澜。
“红隼，”他问，“还没有回来吗？”
那个手下浑身一颤，赶紧回答：“还没有，老大。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修改了内部通讯的所有频段和密钥。也……也已经派了我们最顶尖的追踪小队去找红隼大人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尼根“嗯”了一声，挥了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是，大人！”
手下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尼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如同巨大工厂般的救世堂。
他的嘴角，终于，慢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一个残忍，又带着一丝……浓厚兴趣的弧度。
“舒适行动……贸易联盟……”
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
“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开了，一道略显疲惫的身影走了进来。
夏灼阳。
他的作战服上还带着血迹和尘土，脸上是风尘仆仆的倦色。
一看到尼根，他立刻站直身体，右手抚胸，恭敬地低下头。
“尼根，我回来了。”
尼根转过身，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取而代代的是他那标志性的，浮夸而热情的笑容。
他张开双臂，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给了夏灼阳一个用力的拥抱。
“哦！我的红隼！我他妈就知道你是个命硬的家伙！真的很高兴，你能安然无恙地回到救世堂！”
夏灼阳的身体在拥抱的瞬间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他任由尼根拍着自己的后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劫后余生的表情。
“是我的失误。”他后退一步，再次低下头，语气里充满了自责，“我没想到西蒙那个杂种会那么疯狂，居然用行尸大军来当诱饵……我带领的队伍损失惨重，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他明智地没有提及加文，也没有提及西蒙最终的下场。
他要扮演一个刚刚从尸山血海里逃出来，对外界信息一无所知的“幸存者”。
尼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夏灼阳。
“哦？你不知道吗？”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我还以为，你那个叫斯嘉丽的……女朋友，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呢。”
夏灼阳的跳漏了一拍，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震惊：“斯嘉丽？她……她怎么会……？尼根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尼根看着他那“真情流露”的表演，脸上的笑容不变，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将“露西尔”扛在肩上。
“没什么，一点小事。”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的小女朋友，帮我揪出了西蒙这个叛徒，顺便，还把他当成礼物，牵回了亚历山大。哦对了，是用一根拴狗的绳子。”
夏灼阳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脸上却只能表现出全然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尼根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玩味，“但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红隼。”
他身体前倾，将那份刚刚听来的，荒诞无比的情报，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夏灼阳。
“‘舒适行动’，一个能覆盖整个北美大陆的贸易联盟，用我们梦寐以求的……奢侈品，来瓦解我的统治。”
尼根盯着夏灼阳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红隼，我的二把手，我最信任的兄弟，你来告诉我……亚历山大，还有没有资格，做我们的盟友？”
夏灼阳的眉头瞬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什么舒适行动？
阿月到底在搞什么鬼？！
夏灼阳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不能说这计划是假的，那等于是在说尼根的情报系统是白痴。
他更不能说这计划是真的，那会让他和林疏月的计划彻底暴露在尼根的怀疑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轻蔑和凝重的复杂表情。
“尼根大人，恕我直言，这个计划……愚蠢透顶。”
尼根的眉毛挑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攻击我们的统治根基？用厕纸和饼干吗？”夏灼阳嗤笑一声，“这听起来就像是某个女人在厨房里做白日梦时想出来的点子。天真，可笑，完全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他先是全盘否定，迎合了尼根骨子里的那种大男子主义的蔑视。
然后，他话锋一转。
“但是……”
“这个计划虽然愚蠢，但它的用心，却极其恶毒。”
“它不是要用武力打败我们，而是想用欲望腐蚀我们。它就像是往我们健康的身体里，注射最低劣、最肮脏的毒品。它或许杀不死我们，但它会让我们内部……从最底层开始，慢慢溃烂。”
夏灼阳的分析，冷静、深刻，完全站在了“救世军二把手”的立场上。
他将林疏月的计划，定性为一种“阴险的、女人的诡计”。
尼根听完，沉默了。
他凝视着夏灼阳，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过了许久，他突然笑了。
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夏灼阳面前，身影几乎将夏灼阳完全笼罩。
他低下头，用那根沾满了血腥和脑浆的球棒，轻轻拍了拍夏灼阳的脸颊。
“说得好，红隼，说得真他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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