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巨大问号,如同一枚宇宙级的图章,烙印在太阳系的漆黑幕布之上。”
【qUERY:……‘梦’……是什么?”】
执行者一号,这个诞生于绝对理性的逻辑神明,在它自我解构的最后一刻,向着它无法理解的宇宙,发出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提问。”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一尊后现代主义的雕塑,充满了荒诞的、令人深思的禅意。”
地球上,刚刚爆发出山呼海啸般欢呼的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符号。”
短暂的疑惑之后,狂喜再次淹没了一切。”
管它是什么!”
神明已经退去!”
囚笼已经破碎!”
我们赢了!”
“诺亚方舟”号的舰桥内,气氛也从极致的紧张中松弛下来。”
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傻笑。”
尹恩秀紧紧地抱着怀中几乎虚脱的苏砚,感受着他虽然微弱但平稳的心跳,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苏砚靠在她的肩上,眼皮重如千钧。”
他体内的【人间情绪长河】在经历了七十亿份梦想的冲刷后,已近乎干涸,【人间之心】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疲惫的钝痛。”
他赢了。”
他用凡人的梦,撬动了神明的法则。”
他看着那片恢复了深邃的真实星空,看着那道正在缓慢扩大的、通往家园的黑色裂痕,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疲惫感同时涌上心头。”
是时候……回家了。”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枚悬浮在宇宙中的巨大绿色问号,那个代表着一个逻辑文明最终困惑的符号,毫无征兆地……被抹去了。”
不是爆炸,不是消散。”
就像一块黑板上的粉笔字,被一只无形的手,用最随意、最不屑的态度,轻轻擦掉。”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绝对意志】,从那支庞大的、本应群龙无首的噬星者帝国舰队最中央,那艘最为庞大、如同一座黑色山脉的旗舰之中,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没有温度,没有颜色,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它只是存在。”
它的存在,就是宇宙的唯一真理。”
嗡——!”
那道由【概念之钥】开启的、正在缓慢扩大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黑色裂痕,在这股意志降临的刹那,瞬间静止!”
时间仿佛被冻结。”
紧接着,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道代表着希望与胜利的裂痕,竟然开始……缓缓愈合!”
构成裂痕边缘的真实宇宙法则,仿佛遇到了它们的天敌,正在恐惧地、卑微地向后退缩,试图重新弥合那道伤口。”
“不……不可能!”
地球指挥中心,卡拉克那狂喜的嘶吼戛然而止,复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执行者一号已经崩溃了!”
“逻辑囚笼已经失效了!”
“这……这是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在“诺亚方舟”号的前方,在帝国旗舰那庞大的舰首之前,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被一股蛮横的意志从内部撕裂,露出了背后那片连“虚无”都无法形容的绝对之“无”。”
然后,一座王座,从那片“无”中,缓缓驶出。”
一座完全由最纯粹的黑曜石打造的、巨大到足以让一颗行星相形见绌的王座。”
王座的表面,没有华丽的装饰,却铭刻着亿万个扭曲、痛苦、正在无声哀嚎的文明侧影。”
那是一个个被吞噬的世界,在被彻底寂灭前,留下的最后烙印。”
它们成了这座王座最卑微的点缀。”
而在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完全由阴影构成的、无法看清任何具体面容与轮廓的身影。”
他没有散发出任何气势,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可在他出现的瞬间,整个太阳系的时间流速,仿佛都变得粘稠而迟缓。”
空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所有的涟漪与波动,都归于绝对的平寂。”
他,就是“噬星之皇”。”
他的降临,没有带来山崩地裂的能量风暴,却带来了一种铭刻在所有生命基因最深处的、最原始、最深沉的……恐惧。”
那是羚羊在草原上,抬头望见狮王巡视领地的本能僵直。”
那是星球在轨道上,感知到超新星爆炸即将临近的末日战栗。”
那是“存在”本身,对于“终结”的绝对臣服。”
“诺亚方舟”号上,钱多多的傻笑凝固在脸上,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尹恩秀那张永远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恐惧”的苍白,她下意识地将苏砚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而她怀中的苏砚,在那皇者身影出现的瞬间,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感觉到了。”
他体内的【人间情绪长河】,那条由无数情感汇聚而成、奔腾不息的生命之河,在这一刻,竟然因为那股恐怖的威压……瞬间冰封!”
河水凝固,情绪冻结。”
所有奔腾的喜怒哀乐,所有沸腾的爱恨情仇,都在刹那间化作了死寂的、毫无意义的冰晶。”
他与系统的连接,那座名为【人间情绪收藏家】的、与他灵魂融为一体的工厂,所有的齿轮与传送带,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这是他自获得系统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的力量源于情绪,可眼前的这个存在,他的意志,凌驾于“情绪”这个概念之上!”
苏砚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谷底。”
他刚刚用七十亿人的【梦想】战胜了神,可现在,他却发现,他战胜的,或许只是神座前的一位传令官。”
而现在,真正的神,降临了。”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在他那已经冰封的心湖之底,悄然滋生。”
那不是屈辱,不是不甘。”
那是看清了绝对差距之后,连挣扎的念头都无法升起的、最纯粹的……
【绝望】。”
就在这时,王座之上,那道由阴影构成的皇者身影,动了。”
他没有看向那艘渺小的“诺亚方舟”号,也没有在意那颗刚刚爆发出璀璨“梦想”的蓝色星球。”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那个刚刚被他抹去的“问号”所留下的虚空位置。”
仿佛在思考。”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抬起了一根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手指。”
然后,隔着遥远的、冰冷的宇宙空间,轻轻地、指向了那颗蓝色的、刚刚从绝望中挣脱出来,正沉浸在狂喜中的星球。”
——地球。”
这个动作,没有引起任何能量的涟漪。”
但这一刻,苏砚的耳边,却仿佛听到了亿万个文明在被吞噬前,所发出的、跨越了时空的、最后一声齐整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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