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人参市场依然是“鬼市”，只是没有秋天时那么早，已经改到了凌晨四点。不过昨天玩得太过尽兴，子玉他们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吃完早饭赶到市场，已是参市的尾声。但人没有减少，相反却越来越多了，细问下才知道，今年山城县在港商的建议下，把农村大集也合并了过来，用汇集而来的人流，带动人参市场和湾湾川景区的知名度，也间接的繁华了这个开发区。
“这么冷，咋逛啊？”傅燕国呵着白气问，声音还带着起床时的怨气。
姬子玉笑而不答，转过街角，喧闹声如潮水般涌来。长达一公里的集市沿着参茸市场向远方铺开，红彤彤的春联摊、白生生的豆腐档、五颜六色的干果铺，在冬日的晨光中交织成热闹的画卷。
“这才是山城的早晨。”姬子玉说得自豪。
走近还没散尽的参茸摊。红绒布上，人参整齐排列，有的形如小人，须根纤毫毕现。摊主是位满族大爷，见年轻人过来，立刻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招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看正宗的野山参！长白山里的宝贝！”
小谢好奇地拈起一支：“这就是人参？怎么这么小！”
大爷来了精神，滔滔不绝讲起鉴别窍门：“看这芦碗层层叠叠，不下十几个，圆膀枣核艼，铁线纹，皮条须，珍珠疙瘩粒粒清。绝对是二十年以上的好参！拿回家送人，绝对有面儿！”
“是真的！”见王承斌飘来询问的眼神，子玉点头。
“多少钱？”他准备买回家给妈妈补补身子。
“五百块！”大爷眼神里蕴着狡黠。
“你这参五体不全，第二主根是接的，顶多算三等品，二百块钱能卖不！”姬子玉上一世和这玩意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可不是任人糊弄的。
“爷们是行家啊！”大爷嘿嘿笑道：“行，小兄弟看破了这参的象，我就不拿他糊弄别人了，二百，卖你了。”
周围叫好声中，王承斌乐呵呵的掏了钱。
鹿茸摊前，架上悬挂的鹿茸还带着血色，傅燕国看得直皱眉。卖鹿茸的大哥低声嘻嘻奸笑道：“哥们，这可是好东西！泡酒炖汤，阳气杠杠的。”指着旁边正在交易的老人，“你看老伯年年都来买，七十多了刚办了个五十的老伴儿！”
“我才多大，用不着这玩意！”傅燕国被说得羞红了脸。
姬子玉给同学们讲解：“山城因在长白山里，参茸特产还是不错的，你们看好啥和我说，走的时候给你们带上，回家送人也有面子。”
“让你花钱成啥了！”赵卿笏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参茸市场有我家的股份，这些东西看着贵，我们收用不到多少钱。”姬子玉指着远处的存仁堂道：“那个最大的工厂就是小倩家的，差你们那三瓜俩枣的，等去了你们那儿，好好安排就得了。”
集市上不只卖参茸。冻梨冻柿堆成小山，冰糖葫芦晶莹剔透，新杀的羊肉还冒着热气。同学们很快散开各自探索：小谢对冻豆腐产生了兴趣，杨剑戎在试戴狗皮帽子，赵卿笏早上吃的少，正等着现场制作的煎饼馃子。
“快来尝尝！”傅燕国举着金黄的煎饼跑来，“里面夹了葱和酱，香死了！不比泉城的差。”
最热闹的是讨价还价声。买卖双方扯着嗓门较量，说急了甩脸子，说好了哈哈笑，成交后还硬塞一把瓜子。“这才是集市的精髓。”姬子玉一边帮同学还价一边说，“不是买东西，是享受人间烟火。”
当同学们大包小裹得采购完毕，每个摊主都成了熟人。参茸大爷教了泡酒方子，鹿茸大哥说了滋补秘诀，卖冻梨的硬是往袋子里多塞了两个。
日头升高，集市越发拥挤。同学们挤在热气腾腾的豆浆摊前取暖，比较着各自的战利品。
临走时，姬子玉特意带大家去了存仁堂的参茸行。玻璃柜台里，参茸分类精细，价格明码标价。与外面的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像图书馆。
“集市有集市的热闹，老店有老店的讲究。”姬子玉说，“都是山城的味道。”
又挤到同一辆车上，正午的阳光照进车窗。同学们讨论着买来的特产，比较着谁的礼物最好，谁价砍得最狠，谁钱花得最值。
看着王承斌手里的盒子，小谢忽然说：“明年我们还来赶集吧？我想买支整参带回家。”
姬子玉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笑了。他想起小时候赶集，总是缠着卖豆腐的妈妈要买好吃的。妈妈多数会宠溺的买来，然后打趣他，啥时候能娶个媳妇回来孝敬爹娘。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小谢这，应该也是乌鸦反哺吧！
冬日的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晶莹的光，两辆车缓缓地压着积雪，开向湾湾川景区。
景区是分段建设，别墅区已经建好，却因为人烟稀少，准备明年和会议中心一起投入使用。子玉给自家留了四栋最好的位置，刘家留了两栋，其他的便被先富起来的药厂承包商们瓜分殆尽。镇国肿瘤医院建设了一半，断壁残垣在积雪的掩映下，有一种残缺的美感。只有民俗这块儿已经投入了使用，高丽屯每天都是满的！在大部分老百姓还在留恋肥甘厚腻的菜色时，这里已经有了民族特色的菜色和服务。
“小斌，大集玩的开心不？”于谦林今早才从省里赶回，为此不惜推掉了一个私下的聚会，“小鱼儿，菜我都安排完了，你们去洗洗手，咱开饭。”
“于叔，山城真好玩儿啊！”王承斌感慨，“回去我和爸爸、妈妈说一声，过年之后就来这玩一圈！雪乡和雪巷，还有这个大集，叫啥？对，烟火气，一对比，京都忒没意思！”
“好啊，你们要是元宵节过来，还有秧歌比赛！三江村从川渝那面请了火壶和变脸的表演。”
“嗬！这吕书记的野心不小啊！”姬子玉叹口气，“我还想把雪乡、雪巷、冬捕的那些元素都整合进这个景区呢！看来只能先做一个童话世界了。”
于谦林赶忙制止道：“等过两年，景区完备一点再折腾吧！三江村马上要建镇了。”
“啊！那吕书记是不是要直升一级了？”
“干部提拔哪有那么随意！”于谦林摇头道：“能提副镇长，逐步过渡到镇长。”
“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呢！”王承斌不关心三江村的级别，他对杨剑戎道：“老三，要不你过年的时候叫上杨爷爷，咱们两家一起来？”
“行啊！我回去就找爷爷，反正那些老战友也想他了。”
几人说话间，那些朝鲜族的特色菜就被端了上来。
朝鲜族地处长白山山麓近两千年，冬季较长，又没有足够的燃料，传统日常菜肴就以各种腌制的泡菜这些冷食为主，而且以山野菜居多。牛、羊、猪这些肉类也鲜见，狗肉和内脏就成了百姓的佳肴。大部分时期，缺少铁矿的开采，铁器、铜器就稀少，用石头做的锅便成为主流。传承千年后，便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饮食文化。
今天的主菜是高丽火盆，辅以八珍菜、参鸡汤、大酱汤、煎豆腐，狗肉则是必备。九十年代人刚吃了几天饱饭，对动物保护意识也没那么强，狗肉算是这时代朝族的特色美食。二十多种咸菜看得大家眼花缭乱，辣白菜、萝卜、沙参、桔梗是其中的代表。打糕、米肠、石锅拌饭、冷面、炒米糕是主食，米酒算是饮料。
“今天算是家宴，欢迎子玉的同学，华清大学的高材生来山城。”于谦林倒了一碗米酒，举杯饮尽。
王承斌几人面面相觑，捏着鼻子喝了一口，眼睛瞬间变亮，也跟着一饮而尽。
“这米酒好喝啊！酸酸甜甜的，像饮料一样。”傅燕国来了劲，豪气干云的道：“我能喝那一坛子。”
“别得瑟！这玩意才醉人呢。”龙江的朝族也不少，赵卿笏很清楚这玩意的威力。
“舅舅，省里有啥新动向，还临时找你过去？”姬子玉之前就打电话确认过，这两天于谦林不会出差，毕竟在京城，王家的面子给的足，投桃报李，这两天他也不能缺席。
“呵呵，百强县和地、州、区的Gdp评比开始了，省领导对山城的数据有些质疑，就找我重新确认一下。不止我去了，月皓市长和明阳书记也一起去的！”
“嘿嘿，是不是数据太亮眼了！”姬子玉窃笑。
“可不是！”于谦林努力的压抑着脸上的笑容：“山城县1993年的Gdp是14.5亿，百强县排名92位，省长年初还要下来调研考察，凌峰的功绩有目共睹！”
“那山城市咋样？能不能进前一百。”
“险胜啊！”于谦林叹口气，“去年豫省新市的Gdp是88亿，全国排名61。今年新市的Gdp是111亿，增长率26%，名次却下滑了13名。咱们山城今年是96亿，增长了82%，才排在了94位。我估计明年要是达不到50%的增长，就得滑下来！”
“那也很厉害了！于叔。”旁听的王承斌插嘴道：“全国这么多城市，刨除几大直辖市，光地级市就快300个，进百强已经很难了！”
“呵呵，以前也是期望值太高了！”于谦林略有失落的，这两年国内Gdp增长太快，很多人都没想到竞争会这么激烈。要不是有姬家的鼎力相助，这百强还真不一定能进得去！
想到此，又收拾了心情，和一众小辈讲解起山城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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