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那如同惊雷般的质问，在空旷的歌剧院中回荡，震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芙卡洛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怒发冲冠、为了芙宁娜而向神明发出怒吼的凡人，那双蕴含着无尽神性的蓝色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震惊、茫然、被戳破心事的刺痛……以及一丝深埋在神性之下、几乎被她自己遗忘的……不甘！
是啊……她怎么会甘心呢？与芙宁娜分离的五百年，独自承受着预言的沉重和牺牲的决绝，看着芙宁娜在人世间挣扎、伪装、恐惧……她怎么会愿意看到芙宁娜在失去一切后，只能依靠他人的怜悯度日？她怎么会……不想和芙宁娜一起，拥有一个真正的未来？
但……预言如同悬顶之剑，枫丹的命运迫在眉睫。她推演了五百年，这是唯一能保全大多数子民、且有一线生机的方法。
芙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神性的光辉重新在她眼中凝聚，但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叶辰先生，你的愤怒，我理解。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她抬起手，指向身后那台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谕示裁定枢机，“计划的核心，并非简单的牺牲。我将在预言降临的最高潮，以‘水神’的身份，接受枢机的审判，并引导枢机积蓄了五百年的、足以撼动天理法则的能量，并非攻击胎海水，而是……炸毁‘水神’的神座！”
“炸毁神座？”叶辰瞳孔一缩。
“不错。”芙卡洛斯的声音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神座是天空岛赐予尘世七执政权能的象征，也是束缚。炸毁神座，意味着‘水神’这个神位的彻底消失，以此‘欺骗’天理，完成‘神陨’的仪式。同时，神座崩毁释放的能量，将彻底净化原始胎海水对枫丹人血脉的诅咒，并将那份源自原始胎海的、属于水之龙王的‘古龙大权’，完整地归还给那维莱特。届时，拥有完整权能的那维莱特，将以水之龙王的名义，赦免所有枫丹人的‘原罪’。”
她看着叶辰，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唯有如此，才能从根本上破解预言。除此之外……我推演了五百年，再无他法。天理的规则，不容亵渎。任何试图直接对抗预言或胎海水的行为，都只会招致更彻底的毁灭。”
“那就没有别的方法吗？”叶辰紧盯着她，不死心地追问，“一定还有！牺牲你自己，成全所有人，这看似伟大，但对芙宁娜公平吗？对你公平吗？！”
芙卡洛斯缓缓摇了摇头，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悲哀：“没有了。这是……唯一的生路。用我的‘死’，换枫丹的‘生’，换芙宁娜的……自由。”
看着芙卡洛斯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悲哀，叶辰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的只能如此了吗？
不！绝不！
叶辰猛地闭上双眼，意识瞬间沉入体内那一片混沌的深处！他对着那片翻腾的黑暗发出咆哮般的意念：
「索拉克斯！你听到了吗？！告诉我！有没有别的办法？！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神座！关于天理！告诉我！！」
沉寂了片刻，索拉克斯那带着讥讽和幸灾乐祸的声音才慢悠悠地响起：
「啧啧啧，叶洛斯，你也有今天？为了那个水神小丫头，急成这样？」
「少废话！说！」叶辰的意念充满了暴戾的杀意。
「哼！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索拉克斯不满地哼唧，但似乎也被叶辰的急切和杀意震慑，不敢再过多挑衅，语速快了几分，「办法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非常冒险，而且成功率低得可怜。」
「说！」叶辰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我记得，」索拉克斯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意味，「当年我被你老师海洛塔帝和那个玩炼金的疯女人莱因多特联手，彻底封印进你体内之前，隐约听到过他们的谈话。他们似乎在研究……神位的‘传承’与‘替代’的可能性。」
「神位传承？替代？」叶辰心中一震！他想起了在须弥的经历！
「没错！就像那个叫‘博士’的切片造出来的那个铁疙瘩‘正机之神’一样！」索拉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那玩意不就是想通过窃取草神的神之心和虚空终端，强行制造一个新的、受他控制的‘草神’来替代小吉祥草王吗？虽然失败了，但思路是对的！」
叶辰的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正机之神！博士试图造神！如果……如果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通过某种方式，让其暂时“继承”或“模拟”水神的神位和权能，然后在关键时刻，由这个“替代品”去承受神座爆炸的冲击，完成“神陨”的仪式……那么，真正的芙卡洛斯和芙宁娜，不就可以保全了吗？！
「具体该怎么做？！」叶辰急切地追问。
「我怎么知道具体步骤？」索拉克斯没好气地说，「那两个老怪物只是提了一嘴，说什么需要‘合适的容器’、‘完整的仪式’、‘足以欺骗天理的模拟权能’还有‘承担反噬的觉悟’之类的……听着就麻烦！而且，天理是那么好骗的吗？搞不好替代品魂飞魄散，正主也跟着遭殃，大家一起玩完！」
虽然索拉克斯说得轻描淡写，但叶辰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替代神位！虽然希望渺茫，风险巨大，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条可能存在的、无需牺牲芙卡洛斯的道路！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直视着因为他的沉默而面露疑惑和悲戚的芙卡洛斯。
“芙卡洛斯，”叶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的计划，暂停。”
芙卡洛斯愣住了：“叶辰先生，你……”
“我说，暂停！”叶辰打断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不用牺牲你，也能破解预言！”
“什么？”芙卡洛斯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我推演了五百年……」
“你的推演，是基于你已知的规则和条件！”叶辰沉声道，“但我的方法，来自规则之外！来自……深渊的禁忌知识！”
他将索拉克斯提到的“神位传承与替代”的可能性，用简练的语言快速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制造一个替代品水神去承受神座爆炸”的核心思路。
芙卡洛斯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她身为水神，执掌法则，自然明白叶辰所说的可能性意味着什么！这简直是在挑战天理的底线！是逆天而行！其风险和难度，远超她牺牲自己的计划！
“这……太疯狂了！成功率微乎其微！而且，去哪里找能承受神位和欺骗天理的‘容器’？仪式又如何进行？反噬又由谁承担？”芙卡洛斯连连摇头，觉得这想法匪夷所思。
“容器、仪式、反噬……这些都可以想办法解决！”叶辰的目光坚定如铁，“关键是，你愿不愿意赌这一把？为了芙宁娜，也为了你自己，赌一个不用牺牲任何人的未来！”
他紧紧盯着芙卡洛斯的眼睛：“在我找到方法之前，停止你的一切计划！尤其是……不要想着偷偷摸摸自己去送死！相信我一次！就像……我相信芙宁娜一样！”
芙卡洛斯看着叶辰眼中那毫无保留的决绝和信任，感受着他话语中那股一往无前的勇气，她那颗沉寂了五百年的、属于“芙宁娜”部分的人性，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个不用牺牲的未来……和芙宁娜一起活下去的未来……这个诱惑，太大了！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月光都在穹顶上移动了几分。最终，她缓缓抬起头，蓝色的眼眸中，神性与人性交织出复杂无比的光芒。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希冀：
“好……叶辰先生。我……等你。在预言最终降临之前……我会暂停计划。但是……时间不多了。”
“足够了！”叶辰重重地点头，“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好你自己，也……照顾好芙宁娜。”
说完，叶辰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歌剧院外走去。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修长，却充满了坚定无比的力量。
他必须立刻行动！去找寻“容器”的线索，去研究“仪式”的可能，去准备承受“反噬”的代价！为了芙宁娜的笑容，为了芙卡洛斯的生机，也为了……他心中那份不容许悲剧发生的执念！
芙卡洛斯静静地站在舞台上，看着叶辰消失的背影，又抬头望向穹顶的月光，低声喃喃：
“希望……真的存在吗？”
歌剧院，重归寂静。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已然在绝望的土壤中，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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