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没有直接回沫芒宫。他沿着寂静的街道，不知不觉走到了枫丹廷边缘一处僻静的海崖上。崖下是漆黑如墨、波涛汹涌的大海，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而永恒的轰鸣。夜风很大，带着刺骨的海腥味，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他找了一块平整的岩石坐下，遥望着远方海天相接处那一丝即将破晓的鱼肚白。脑海中，一张张鲜活的面容不受控制地浮现。
蒙德，龙脊雪山脚下，那个总是说着“这个仇我记下了”、却在危难时刻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蓝发骑士——优菈·劳伦斯。她倔强的眼神，别扭的温柔，还有在篝火旁靠着他肩膀睡着时毫无防备的睡颜。
璃月，往生堂内，那个古灵精怪、看似没心没肺、却将生死看得比谁都通透的堂主——胡桃。她灿烂的笑容，推销往生堂业务的俏皮话，还有在无妄坡为他跳往生舞时那庄重而悲伤的背影。
稻妻，神里屋敷的庭院中，那个优雅如白鹭、肩负着家族重担、却在月光下为他跳起一支只为他一人的舞蹈的大小姐——神里绫华。她含蓄的表白，指尖的冰凉，以及分别时那句“请一定，要回来看我”的轻声叮咛。
稻妻，长野原烟花店外，那个如夏日烟花般绚烂、用笑容和创造驱散一切阴霾的少女——宵宫。她爽朗的笑声，对烟花的痴迷，还有在祭典上紧紧抓着他的手、眼中映照着漫天火树银花的兴奋模样。
须弥，大巴扎的舞台上，那个用生命起舞、将信仰与情感融入每一个动作的舞者——妮露。她虔诚的祈祷，曼妙的舞姿，还有在净善宫外，将帕蒂沙兰别在他衣襟上时，那带着羞涩与决绝的眼神。
还有……那个来自深渊、神秘莫测、与他有着复杂纠葛、却又在他最危急时刻留下救赎手镯的剑客——丝柯克。她冰冷的红眸，强大的实力，以及那句若有若无的“我们快要见面了”的低语。
这些女子，或温柔，或活泼，或优雅，或炽热，或神秘……她们都在他漫长的旅途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成为了他冰冷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与牵挂。
他答应过要回去，答应过要陪伴，答应过要给她们一个未来。
而现在……他可能要做一件，会让所有承诺都化为泡影的事情。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沉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漫长的沉默后，当东方的天际线被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染亮时，叶辰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而咸腥的海风，然后缓缓吐出。他眼中所有的挣扎、不舍和痛苦，如同退潮般消散，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脚下大海般沉寂的平静。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那片混沌的深渊，对着那个无时无刻不在蠢蠢欲动的存在，发出了平静无波的意念：
「索拉克斯。」
「嗯？怎么？终于想通了？舍得你的那些小情人了？」索拉克斯那充满讥讽和恶意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兴奋。
叶辰没有理会它的嘲讽，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就像你说的，来吧。告诉我，具体需要怎么做。」
「哈哈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叶洛斯！够狠！够绝！」索拉克斯发出一阵狂笑，「很简单！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彻底放开你对我的灵魂压制！让我深渊本源的力量，与你的光铠之力暂时完全融合！只有这样，你的身体才能达到足以承载神格的强度！」
「第二步，找到水神的神之心！那是神格的钥匙和核心！必须在芙卡洛斯执行计划前，拿到它！」
「第三步，在预言高潮、芙卡洛斯即将引爆神座的瞬间，由你，主动接纳并短暂‘继承’水神的神格！以你我的融合之躯，模拟出完整的水神权能，欺骗谕示裁定枢机和天理的判定！」
「第四步，代替芙卡洛斯，承受神座爆炸的冲击，完成‘神陨’的仪式！将古龙大权归还那维莱特，解除枫丹人的原罪！」
「然后……砰！」索拉克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我们……大概率就会一起，灰飞烟灭！哈哈哈！怎么样？刺激吧？」
灰飞烟灭……叶辰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好。」他只有一个字的回应。
「你不怕死？不怕再也见不到你的小情人们了？」索拉克斯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平静。
叶辰睁开眼，望向那轮终于挣脱海平面、喷薄而出的朝阳，金色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轻声说道，仿佛在回答索拉克斯，又仿佛在告诉自己：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波澜壮阔的大海和冉冉升起的朝阳，仿佛要将这世间最后的光景刻入灵魂。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山崖。
天，已经亮了。
叶辰的身影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在晨曦初露的街道上疾驰，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沫芒宫。他悄无声息地穿过长廊，如同鬼魅般回到了芙宁娜的寝宫门外。
他轻轻推开门，寝宫内依旧弥漫着安神的馨香。宽大的床上，芙宁娜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口中发出细微的、不安的呓语，似乎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叶辰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芙宁娜的睡颜。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微蹙的眉心，仿佛想抚平她所有的不安。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芙宁娜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向枕头里蹭了蹭，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安心的弧度，沉沉睡去。
叶辰在床边坐下，没有惊动她。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守着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看着阳光一点点爬满房间。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能这样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了。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他只知道，为了守护这份安宁，为了眼前这个女孩能拥有一个平凡的未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时间悄然流逝。当芙宁娜的眼睫开始颤动，即将醒来时，叶辰缓缓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如羽毛、却重若千钧的吻。
然后，他直起身，脸上所有的温柔与不舍瞬间收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当芙宁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叶辰坐在床边，正静静看着她的样子。
“叶辰……？”芙宁娜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惊喜，“你一直在这里吗？”
“嗯。”叶辰点了点头，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刚回来不久。再睡会儿？”
“不睡了！”芙宁娜开心地坐起身，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将脸贴在他手臂上，像只满足的小猫般蹭了蹭，“你回来就好！”
叶辰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热和依赖，心中一片酸涩的平静。
最后的时光，就让他好好陪陪她吧。
风暴来临前的宁静，总是格外珍贵，也格外……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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