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李渊准奏，皇城西北角便成了长安城最热闹的所在。三丈高墙内终日烟熏火燎，不仅霍焌与李淳风在此呕心沥血，更有一群将门虎子整日在此厮混。
这日程处默扛着半袋硝石闯进来，扯着嗓子喊道：“霍世叔！俺从将作监弄来上等货色！”
但见工坊内已是乌烟瘴气，尉迟宝琳正带着几个小校拉着风箱，柴令武在旁记录火候。霍焌与李淳风对着一口大锅指指点点，锅中药末滋滋作响。
“加三成硝石！”李淳风掐指计算。
霍焌正要劝阻，程处默已哗啦啦将半袋硝石倒进锅中。但见锅中青烟骤起，吓得尉迟宝琳跳开三步：
“程大郎！你要炸了工坊不成？”
柴令武笑道：“宝琳兄忒也胆小，昨日里不是还吹嘘...”
话音未落，锅中突然噗噗作响，黑色药末急速膨胀。霍焌脸色一变：“快退！”
众少年嘻嘻哈哈往后躲，却见那药末只是冒了些许火星，便渐渐平息。程处默拍腿大笑：“就这点阵仗？还不够给小爷点炮仗！”
李淳风摇头叹道：“药性太烈则难控，太温则无力，难矣！”
如此又过旬日。时值武德六年秋日，长安城杨柳初黄。这日众少年奉霍焌之命，将新配的火药装入陶罐。
“世叔这配方当真不同，”柴令武仔细称量着，“硝石多了两成。”
程处默满不在乎地抓了一把：“要俺说，多多益善！”说着就要往罐里添。
霍焌正要制止，忽听门外传来李世民的声音：“好热闹！”
但见太子信步走来，身后跟着房玄龄、杜如晦。原来今日朝会散得早，李世民特地来查看火药进展。
程处默见状更加卖弄，抱起陶罐道：“殿下请看，这罐威力定然...”
“放下！”霍焌厉声喝止。
可惜为时已晚。程处默手上一滑，陶罐直坠而下！柴令武眼疾手快飞身去接，尉迟宝琳吓得抱头鼠窜。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霍焌一把推开身旁的李淳风，自己却被绊倒在地。
“轰——！！！”
一声闷雷也似的巨响震彻云霄！但见黑烟滚滚，陶片四溅，整个工坊剧烈摇晃。程处默被气浪掀了个跟头，柴令武让碎瓦埋了半截身子。待烟尘稍散，众人才发现霍焌倒在碎砖堆里，满面焦黑，不省人事。
“世叔！”柴令武挣扎着爬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李世民一个箭步上前，探得霍焌鼻息尚存，这才松了口气。再看众少年，个个灰头土脸，程处默的眉毛都被燎去半截。
“还不快帮忙！”李世民喝道。
众少年七手八脚抬起霍焌，柴令武突然指着深坑叫道：“那是什么？”
但见坑底嵌着半片陶罐，周围的青石板竟已震为齑粉！
李淳风颤声道：“这、这威力...若是用在战场上...”
此刻工坊外已是人声鼎沸。李渊正与裴寂在甘露殿对弈，闻声惊起：
“莫非地龙翻身？”
小黄门连滚带爬来报：“陛下，是西北角...火药工坊...”
待李渊率众赶到时，但见工坊外墙塌了半边，李世民正指挥侍卫救治伤者。程处默顶着焦黑的脑袋跪在阶前请罪，尉迟宝琳在一旁瑟瑟发抖。
“霍卿如何？”李渊急问。
“回父皇，光禄只是震晕，太医说休养几日便好。”
李渊这才注意到那个一丈见方的深坑，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方才那声响动所致？”
房玄龄俯身拾起一块焦土，凝重道：“陛下，若将此物用于攻城...”
正说着，霍焌悠悠转醒，第一句话便是：“配方...配方可记下了？”
柴令武连忙呈上笔记：“世叔，都记下了！硝七成、磺两成、炭一成...”
霍焌挣扎起身，对李渊行礼：“臣请陛下增拨银钱，扩建工坊。”
李渊望着满地狼藉，又惊又喜：“准！统统准！只是...”他指着程处默等人，“这群小子，爱卿还要留在工坊？”
霍焌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难得露出笑意：“少年人胆大，正合试药。”
当夜，霍府灯火通明。霍老夫人见儿子满脸焦黑地回来，吓得茶盏都捧不稳。幺妹一边给兄长擦拭，一边嗔道：
“哥哥整日与那些混小子胡闹，也不怕娘担心。”
话音未落，忽闻墙外传来少年清越的歌声：
“大将军，拔剑起，万里烽烟急...”却是柴令武带着众少年在巷口唱军歌。
霍焌推开窗骂道：“深更半夜，嚎什么嚎！奔丧吗？！”
少年们一哄而散。月光下，柴令武回头望了眼霍府窗棂，将什么物事塞进了门缝。
幺妹悄悄拾起，却是用火药在牛皮上画的荷花。少女抿嘴一笑，将牛皮仔细收在妆匣底层。
而皇城深处，李渊对着新呈上的火药配方，喃喃自语：
“霍卿啊霍卿，你给大唐的这把火，怕是要烧红半边天了。”
喜欢大唐暗焌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大唐暗焌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