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里的照片让我毛骨悚然。
那是一张稻草人的特写，粗麻布缝制的脸上用红线绣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两颗黑纽扣做的眼睛在闪光灯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最令人不适的是，那稻草人身上的衣服不是常见的粗布麻袋，而是一件沾满泥渍的蓝色冲锋衣——和我上个月丢失的那件一模一样。
诚邀户外探险博主齐岳先生莅临稻守村，体验我们独特的稻草人节庆典。邮件的落款是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名字，稻守村村长 佐藤健一郎。
我滑动鼠标，继续浏览邮件中附加的其他照片。每一张都让我后颈发凉——成百上千个稻草人矗立在稻田中，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农夫，有的像孩童，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现代服装的。所有稻草人都面向同一个方向，纽扣眼睛在夕阳下泛着血红的光。
这地方太诡异了。我喃喃自语，却无法抑制内心的好奇。作为一名专门探访日本偏远村庄的旅行博主，这种未被大众发现的正是我需要的素材。
三天后，我站在了地图上根本不存在的稻守村村口。
浓雾笼罩着整个村庄，能见度不超过五米。空气中弥漫着稻草腐烂的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我拖着行李箱，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前走，GpS在这里完全失灵。
有人吗？我喊道，声音在浓雾中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稻田的沙沙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耳语。
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我僵在原地——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站满了稻草人。它们比我照片上看到的更加栩栩如生，有些甚至能看清脸上的皱纹和手上的老茧。最靠近我的一个稻草人穿着褪色的和服，歪斜的草帽下，一张用白布缝制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欢迎来到稻守村。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看到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她脸上的皱纹深得像是用刀刻出来的，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是齐岳，收到邀请来参加稻草人节...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老妇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村子深处。我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稻草屑。
祭典晚上开始，在那之前，你可以随便逛逛。她说完就转身离开，脚步轻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拖着行李走向村里唯一的旅舍，我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每一个稻草人都像是活的，它们的纽扣眼睛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最可怕的是，有几个稻草人的姿势明显变了——刚才那个戴草帽的，现在它的头转向了我的方向。
旅舍老板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他给我钥匙时，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天黑后不要出门，他低声说，稻草人不喜欢被打扰。
房间狭小潮湿，榻榻米上散发着霉味。放下行李后，我决定趁天亮探索一下这个诡异的村庄。
走在村中小路上，我发现几乎每户人家门前都摆着几个稻草人，有的甚至穿着主人的衣服。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稻草人特别引人注目，它的头发是真的，在风中轻轻飘动。
这些稻草人...太逼真了。我自言自语，伸手想摸一下那个小女孩稻草人的头发。
别碰她！
一个尖锐的声音吓得我缩回手。转头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眼神中充满恐惧。
对不起，我只是...
快离开这里，她压低声音说，趁你还能走的时候。
我还想追问，她却匆匆离开了，边走边回头看，好像害怕什么东西跟着她。
随着太阳西沉，雾气越来越浓。我决定前往村子中央的广场，据说祭祀将在那里举行。路过一所废弃的小学时，一阵风吹开了虚掩的大门。
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进去。
教室里的景象让我胃部一阵绞痛——墙上贴满了发黄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不同的人在稻草人前的合影。最早的照片可以追溯到明治时期，最近的一张是去年拍的，上面是一个背着登山包的西方游客，站在一群稻草人中间，表情僵硬得不自然。
最恐怖的是黑板上的字迹，用粉笔写着：今年需要七个新的稻草人。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转身想跑时，发现教室角落里堆着几个未完成的稻草人框架。它们的内脏不是稻草，而是某种暗红色的纤维，散发着腐肉般的恶臭。其中一个稻草人的手臂从麻布中露出来——那分明是人类的骨头，上面还连着几片干枯的皮肤。
不...这不可能...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学校，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天已经完全黑了，村子里亮起了诡异的红色灯笼。远处传来鼓声和 chanting，祭祀要开始了。
我必须离开这里。现在。
跑回旅舍的路上，我发誓看到路边的稻草人移动了位置。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稻草人现在站在路中央，它的嘴角似乎比白天更上扬了。
齐先生，祭祀要开始了。旅舍老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全村人都在等你。
我...我不舒服...我向后退去。
你必须来，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否则稻草人会生气的。
我转身就跑，听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沙沙声——是稻草摩擦的声音，成百上千的稻草人正在移动。
跑到村口时，我绝望地发现来时的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稻田，里面站满了稻草人。它们全都转向我，纽扣眼睛反射着月光。
加入我们...风中传来低语。
我发疯似地冲向稻田，在稻草人之间穿行。它们的手臂擦过我的皮肤，留下稻草般的划痕。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近，我不敢回头，害怕看到什么超越认知的东西。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一条公路。一辆卡车驶来，我拼命挥手。
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扒住车门，声音嘶哑。
司机惊恐地看着我：老天，你从哪里来的？你身上...全是稻草...
我低头看自己，发现外套和裤子里确实钻出了无数稻草，就像...就像我正在变成一个稻草人。
后视镜中，浓雾笼罩的稻守村渐渐远去。但在雾气的边缘，我隐约看到一排人影站在那里挥手告别——它们有着人类的轮廓，头部却是粗糙缝制的稻草人头。
回到东京的公寓后，我连续高烧三天。医生说我严重脱水并伴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警察去我提供的坐标寻找稻守村，只发现了一片废弃几十年的稻田，和几个已经腐烂的稻草人。
但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晚看到的景象——当祭祀的鼓声达到高潮时，我看到村民们脱下自己的皮肤，露出里面干枯的稻草。而最新制作的七个稻草人，它们的麻布脸上缝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五官，还在滴血。
现在每当我闭上眼睛，就能听到稻草摩擦的声音。今早起床时，我发现枕头上散落着几根稻草。而我的衣柜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件蓝色冲锋衣——和那个稻草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再也不敢接受任何偏远村庄的邀请了。因为有些传统，最好永远保持神秘。
有些稻草人，从来就不是稻草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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