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穹顶之上，那片由“天罗地网”投射的星空，缓缓流转，冰冷的星辉，如同实质的目光，审视着下方每一个瑟瑟发抖的灵魂。那些之前还不可一世的世家大佬们，此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王道林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手工道袍，此刻沾满了灰尘，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再无半分“玄门领袖”的风采。他输了，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的……不留情面。
苏九没有再看他们。他径直走回中央的指挥席，重新坐下。那股几乎要将天地都压垮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他又恢复了那副略带几分懒散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言出法随，一念定生死的“神”，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可越是这样，众人心中那根名为恐惧的弦，就绷得越紧。
“我操，苏哥，你刚才那一下，帅爆了！”
秦海扛着那把还没来得及开火的高斯步枪，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满脸的兴奋与崇拜，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也让许多人惊得一哆嗦。
“什么领域不领域的，我看这帮老家伙是修仙小说看多了。咱们这叫什么？叫‘在我的bGm里，没人能打败我’！不，这都不止是bGm了，这整个场子都是你的！”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尤其是你点那老家伙那一下，‘biu’的一声，诶，人没了！太他妈解气了！这帮孙子，就该这么治！”
他的话粗俗不堪，却也说出了在场所有自己人的心声。
刘承宇在一旁，虽然依旧保持着军人的严肃，但紧绷的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他看向苏九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合作者”，彻底转变成了“追随者”。这种以一人之力，强行整合半个玄学界的魄力与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以往对“强者”的认知。
林婉儿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为苏九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她的手很稳，但苏九能从她那比平时略快的呼吸中，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担心的，从来不是苏九会不会输，而是担心，这把名为“权力”的利刃，会伤到握着它的人。
苏九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那因为强行催动阵法而变得有些冰冷的心，回暖了几分。他冲林婉儿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回到那群“代表团”的身上。
“都想好了？”他呷了一口水，声音平淡。
“想……想好了！”
之前那个最先跪下的钱家家主，连滚带爬地向前几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钱家，愿以道心立誓，从此奉苏先生为尊，听凭调遣！我……我愿捐出家族百年积蓄的一半，不，七成！为‘天罗地-网’大阵补充能量！”
他这一表态，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
“我赵家也是！愿献上祖传的‘养魂木’三根！”
“我孙家愿出动所有弟子，为先生奔走，搜集布阵材料！”
……
一时间，表忠心、献宝物的声音，此起彼伏。刚才还是一场兴师问罪的逼宫，转眼就变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募捐大会”。
秦海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小声对旁边的刘承宇嘀咕：“我靠，这帮老小子，变脸比翻书还快啊。刚才还想把苏哥生吞活剥了，现在恨不得把裤衩都当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刘承宇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这不叫变脸，这叫审时度势。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面子和尊严，远没有家族的存续来得重要。苏先生这一手，打掉了他们的幻想，他们自然会做出最理性的选择。”
苏九没有理会那些献媚的表态。他只是看着依旧瘫坐在地上的王道林，以及他身边那几个面若死灰的核心死党。
“王家主。”
王道林身体一颤，艰难地抬起头。
“你的提议，我觉得很好。”苏九慢悠悠地说。
王道林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成立‘玄学联合会’，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苏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众人的心坎上。“如今大劫当前，玄学界确实需要一个统一的组织，来协调各方力量，共御外敌。”
王道林嘴唇动了动，却没敢说话。他完全摸不透苏九的心思了。
“所以，这个‘玄学联合会’，今天，就在这里，成立了。”苏九的目光扫过全场，“我，就是第一任会长。在座的各位，都是第一批会员。有意见吗？”
鸦雀无声。
谁敢有意见？谁还敢有意见？
“很好。”苏九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是联合会，自然要有规矩。吴老。”
一直站在一旁，神情复杂的吴老走了出来，对着苏九微微躬身：“苏先生。”
“从今天起，您老，就是联合会的‘掌刑长老’。”苏九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负责拟定战时条例，监督各家执行。凡有阳奉阴违，通敌懈怠者，按律处置。先斩后奏，我给你这个权力。”
吴老浑身一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看着苏九，似乎明白了什么。苏九这是在用他这个“德高望重”的玄学正统代表，来安抚人心，也为这个新生的、霸道的组织，披上一件“名正言顺”的外衣。
他没有推辞，而是郑重地，再次一躬到底：“老朽，领命！”
苏九又看向刘承宇：“刘上校，你代表官方，担任联合会的‘联络官’。负责与国家层面沟通，协调资源，传递情报。”
“是！”刘承宇立正敬礼，声音洪亮。
最后，苏九的目光，落在了秦海身上。
秦海一挺胸膛，拍得“砰砰”作响：“苏哥，我呢我呢？给我个‘先锋大将军’干干？”
“你？”苏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一撇，“你就当个‘后勤部部长’吧。”
“哈？后勤？”秦海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苏哥，你瞧不起我？我这身手，这装备，你让我去管后勤？”
“联合会所有成员上缴的资源、法宝、天材地宝，都由你来清点、入库、管理。”苏九不理他的抗议，继续说道，“这可是个肥差，考验的是人品。我觉得，你这个人，虽然嘴碎了点，但心眼不坏，把家底交给你，我放心。”
秦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苏-九的意思。这是天大的信任。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那行吧，后勤就后勤！保证给你把家看得死死的，谁敢伸手，我剁了谁的爪子！”
一番安排，井井有条。一个崭新的，以苏九为绝对核心，囊括了官方、民间、世家力量的战时指挥体系，就这么在血与威逼之下，粗暴而高效地，建立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苏九才终于再次看向王道林。
“王家主，现在，该说说你了。”
王道林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你作为‘玄学联合会’的发起人，劳苦功高，怎么能没有职位呢？”苏九的笑容，在王道林看来，比魔鬼还要可怕。
“我给你个职位，叫‘能源保障部’首席顾问。”
“从今天起，你，还有李家、张家，以及刚才所有动了手的家族，负责‘天罗地网’百分之三十的能量供应。”苏九的声音，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你们可以动用你们所有的人脉，财力，去搜刮灵石，玉料，一切蕴含能量的东西。什么时候供应不上，我就只好拿你们的修为和命，来填这个窟窿了。”
“至于你身上这道禁制……”苏九顿了顿，“就当是我给你上的一个保险。什么时候，天上的门关了，什么时候，我亲自给你解。”
王道林脸上，血色尽褪。
他知道，这是阳谋。苏九将他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和这座大阵，和这场战争，彻底捆绑在了一起。他们，从今往后，将不得不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拼尽全力地去维护这个曾经想要颠覆的“暴政”。
他缓缓地，磕下了一个头。
这个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背后的王家。
“王家……领命。”
看着下方那些神情各异，但都已深深烙上了“恐惧”与“顺从”印记的“盟友”，苏九心中，却并无半分得意。
他缓缓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林婉儿按下一个按钮，封死的合金装甲缓缓升起，窗外，那张覆盖了整座城市的星光巨网，再次映入眼帘。
它璀璨，神圣，却也沉重。
今日所为，是为守护而行霹雳手段。这把名为“权力”的利刃，他已握在手中。但他更清楚，从这一刻起，他的“道”，将迎来更严峻的考验。
道心为鞘。
若有一日，此鞘崩裂，那他，与他所厌恶的“夜影”，又有何区别？
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神，悠远而深邃。
夜，还很长。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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