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商业旅游职业学院】
当李慢慢的卡宴平稳地驶离浙江大学，开向属于他的资本战场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李莉正独自一人，拖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站在杭州商业旅游职业学院那略显陈旧的大门前。
她终究还是来了。
尽管她曾对琳琳发誓，就算饿死，也绝不要那个“渣男”的臭钱。但现实，远比嘴硬要冰冷得多。
看着周围那些有和她一样迷茫的新生，看着他们脸上或兴奋、或新奇的表情。
李莉的心中却只有一片麻木的灰暗。
这里的氛围与她想象中的大学完全不同，没有浙大那种书香门第的气息，反而多了一丝社会的嘈杂。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孩，也有染着各色头发、三三两两聚在角落里抽烟的男生。
她低着头，把自己缩在人群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自卑。
她拖着行李箱，忐忑不安的来到了新生报到处。长长的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每靠近一分，她心中的恐慌就加剧一分。
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她脑海里反复预演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当她报出名字，负责登记的老师抬起头，用一种冰冷的、不耐烦的语气告诉她：“你的学费没有缴清，不能办理报到。”
到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在所有同学的注视下，狼狈地拖着行李箱离开吗？这个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她窒息。
“下一个！”
冰冷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拉回现实。轮到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声音小得像蚊子，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老……老师，我叫李莉。”
她不敢抬头，只是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张登记表，心脏狂跳，等待着那最终的“审判”。
负责登记的老师是个看起来有些严肃的中年女人，她扶了扶眼镜，在面前厚厚一沓的名单上翻找着，嘴里嘟囔着：“李莉……李莉……找到了。”
她在名单上“李莉”那个名字后面划了一下，然后从旁边拿起一串钥匙和几张表格，头也不抬地说道：
“李莉是吧？学费你父亲上周已经通过银行转账交过了。去那边排队领宿舍钥匙和军训服。”
这句平淡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对李莉来说，却不亚于天籁。
她感觉自己全身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轰”的一声，彻底断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虚脱感让她的双腿有些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眼中，瞬间充满了泪水。
有屈辱，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复杂情绪。
他……他还是付了。 那个被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在网上污蔑的男人，最终还是为她支付了这笔她以为早已失去的学费。
在宿舍安顿好后，李莉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床板上，看着窗外陌生的校园，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将她彻底淹没。
她身无分文。
犹豫了很久很久，她终于还是拿出了手机，翻到了那个她曾经最不屑于联系的号码——爷爷。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哭闹和索取，而是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带着一丝颤抖的语气，小声地问道：
“爷爷……是我，莉莉……”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平淡。
“我……我到学校了。”她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用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我没有生活费了……您……能不能……”
电话那头的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李莉感到难堪。最终，爷爷还是心软了：“卡号发过来吧。在外面，别饿着自己。”
几分钟后，当李莉看到手机上那条【入账人民币3000.00元】的到账提醒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将脸埋在膝盖里，发出了压抑的、泣不成声的呜咽。
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着那个早已挂断的电话，用嘶哑的声音说了句：
“谢谢……谢谢爷爷……”
这份她过去连零花钱都嫌少的、区区三千块钱，此刻却成了她在这个冰冷世界上，唯一的温暖。
人，总是要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的重量。每一个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都不是理所当然的，在你知，或不知的地方，总是得有一人来承担这份理所应当的重量。只是这份懂得，对她来说，来得太晚，也太讽刺了。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10岁前的李莉，其实和李琳一样，她们是双胞胎，会穿着一样的公主裙，会因为得到爸爸买的同一个娃娃而开心一整天。那个时候，爸爸的肩膀是她最喜欢的宝座，他的胡茬是最好玩的玩具。她也曾像琳琳一样，甜甜地喊着“爸爸”，扑进他怀里撒娇。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她自己也记不清了。或许是从很小的时候，耳濡目染地看着妈妈是如何对待爸爸的。妈妈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他大呼小叫，用最刻薄的词语骂他是“窝囊废”、“没本事的男人”，而爸爸总是低着头，从不还口，只是默默地收拾残局，然后转过头来，用讨好的笑容面对她们姐妹。
她也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把那个男人的心伤透的。可能是十五岁那年，她学着妈妈的样子，因为一件没有得到的裙子，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出了那句“窝囊废”。她记得当时爸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她看不懂的受伤和错愕。但很快，他又重新堆起笑容，小心翼翼地哄着她。第二天她得到了那件裙子。
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她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不会生气，只会加倍地对自己好。于是，她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更加心安理得。她把他所有的付出都当成理所当然，把他的宠溺当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懦弱。
之前在家里，舅舅赵强和外婆那场的争吵，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忘不了舅舅红着眼睛，指着外婆的鼻子嘶吼的样子——“你跟我姐有什么区别？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要不是你在外面勾三搭四，我爸会走吗？！”
勾三搭四……
这四个字，在过去的几天里，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难道……难道妈妈真的像舅舅说的那样，和外婆一样……在外面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
一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开始回想。爸爸，那个老实巴交、逆来受顺了十八年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决绝？如此冰冷？仅仅是因为发了笔奖金，或者像她们猜测的那样，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不对。李莉虽然自私，但并不蠢。她知道，以爸爸那种懦弱的性格，就算真的在外面有人了，也绝对不敢闹到要离婚、要让妈妈净身出户的地步。他只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在妈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下，乖乖地认错，然后加倍地补偿。
可这一次，他没有。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段狠辣，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这种转变，太不正常了。
除非……除非是妈妈做了什么让他完全无法忍受、彻底触及底线的事情。
比如……给他戴了绿帽子？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李莉浑身一颤，如坠冰窟。她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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