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都城,金陵。
细雨如愁,笼罩着这座六朝古都。
往日里笙歌燕舞的秦淮河,此刻却是一片死寂,画舫停摆,只有巡逻的士兵在雨巷中急促的脚步声。
长公主府,这座象征着南楚最高权力的府邸,大门紧闭。
江玉燕端坐在正堂的凤椅之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象征调兵权的金印。
她的脸色苍白,妆容虽然依旧精致,却掩盖不住眼角的疲惫与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前线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萧琦投降,淮水防线洞开。
但她还在等。
她在等金陵城内的世家大族。
王家,谢家,陈家……这些把持着南楚经济命脉的百年世家,平日里没少从她手中捞取好处。
她相信,为了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一定会出动私兵,拼死“勤王”。
“来了吗?”江玉燕问身边的老太监。
“回禀殿下,来……来了。”老太监的声音在发抖,“但是……”
“但是什么?”
“轰隆——!”
一声巨响,长公主府那扇用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厚重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勤王义师。
涌进来的,是数千名身穿各色家丁服饰,手持利刃的私兵。
领头的,正是平日里在江玉燕面前卑躬屈膝,一口一个“殿下圣明”的几大世家家主。
“王公?谢公?”
江玉燕猛地站起身,指着他们,厉声喝道:“你们带兵闯府,意欲何为?难道是要造反吗?!”
王家家主,一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胖老头,此刻脸上却挂着一种悲天悯人的虚伪面具。
他上前一步,既没有下跪,也没有行礼,只是淡淡地拱了拱手:
“殿下言重了,我等并非造反,而是……为民请命。”
“为民请命?”江玉燕气极反笑,“你们这群吸血鬼,也配谈民?”
“殿下,”谢家家主冷冷地接话,“萧琦将军已经顺天应人,归顺大周,大周摄政王的仁义之师,不日即将抵达金陵。如今城内人心惶惶,百姓苦不堪言。”
他指了指江玉燕手中的金印:
“为了南楚千万百姓免遭战火涂炭,也为了保全这金陵城的千年基业……请殿下,退位让贤,向大周谢罪吧。”
“退位?谢罪?”
江玉燕看着这些平日里的盟友,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私兵手中的武器。
“好……好得很!”
江玉燕指着一名家丁手中的长刀,那是用上好的精铁打造的,刀身上甚至还刻着大周天工院的铭文。
“你们用着从大周走私来的刀,穿着大周丝绸做的衣服,吃着大周运来的盐……现在,还要拿大周摄政王的名头,来逼我的宫?!”
王家家主面不改色,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周有雪花盐,有玻璃,有那种能织布的机器,跟着他们,咱们南楚的世家才能发财,才能延续,跟着您……”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跟着您搞什么巫蛊之术,只会让我们跟着一起陪葬,我们也是生意人,这笔账,算得清。”
利益。
赤裸裸的利益。
在绝对的商业倾销和资本渗透面前,所谓的君臣大义,所谓的家国情怀,脆弱得就像一张浸了水的草纸,一捅就破。
就在地面的权贵们为了利益而狗咬狗的时候,在万米高空的云端之上,一双冷漠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那是之前曾在西凉戈壁滩上出现过的青袍修士的师兄——一名修为更高深的中年道人。
他脚踏虚空,并没有去看金陵城的政变。
凡俗王朝的更替,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的打闹。
他的目光,聚焦在几百里外的清河县疫区。
那里,原本应该是怨气冲天,尸横遍野的修罗场。
按照常理,百越巫毒教的“疯魔尸蛊”一旦爆发,那种蕴含着诅咒之力的黑气,会染黑方圆百里的灵气,将其变成一片死地。
但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地面上,无数身穿灰衣的大周防疫队员,正背着铜罐,向着空气,水源和街道,喷洒着那种刺鼻的白色水雾(生石灰水与高浓度消毒液)。
【视觉奇观】
在修仙者的灵视视野中,那些代表着尸蛊病毒,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黑气”,在接触到那些毫无灵力波动的“白雾”时,竟然发出了“滋滋”的惨叫声!
就像是沸水泼在了雪地上。
黑气迅速消融,溃散,最终化为无形。
“奇怪……”
中年道人眉头紧锁,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困惑。
他伸出手,凌空摄取了一滴空气中的白色雾气,放在鼻尖闻了闻。
“石灰?烈酒?还有……醋?”
道人更加不解了:“这只不过是凡俗间最寻常的浊物,并无半点灵力波动,更没有符咒加持,为何……为何能克制百越那蕴含了‘煞气’的巫蛊之术?”
在修仙者的认知体系里,只有更强的灵力才能打败灵力,只有更高级的法术才能破解法术。
但眼前的这一幕,颠覆了他的常识。
凡人,用凡物,杀死了“超凡”的毒。
“凡人的技艺,何时精进至此了?”
道人看着那些不知疲倦工作的蒸汽喷雾机,看着那些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防护服,心中竟然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因为恐惧力量,而是因为恐惧“未知”。
“此乃变数。”
道人收回目光,看向北方的天空,那里是大周京城的方向,隐隐有一股冲霄的红光(工业革命的炉火与民心)在凝聚。
“这大周摄政王叶玄,或许是得了什么上古遗迹的传承,亦或是……天道有了新的漏洞?”
“需回报宗门。”
道人一挥衣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若这凡人的手段真的能无视灵力法则……那留不得。”
长公主府,寝殿。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王家和谢家的私兵已经攻破了二门,忠于长公主的侍卫正在节节败退。
江玉燕独自一人坐在寝殿的梳妆台前。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满屋子的镜子。
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收藏——几十面从大周高价购得,晶莹剔透的水银落地镜。
它们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曾经映照出她无数个风华绝代的瞬间。
但此刻,这些镜子映照出的,却是一个妆容虽在,却掩盖不住苍老与恐惧的女人。
镜子里的她,发髻有些凌乱,眼神中充满了红血丝,那是彻夜未眠的痕迹。
“输了……全都输了……”
江玉燕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镜面,看着镜中那个扭曲的自己。
她想起了叶玄。
想起了那个男人是如何一步步用这些华丽的玻璃,用那些雪白的盐,用那些看似无害的商品,像蜘蛛织网一样,把她困死在其中。
她以为自己在享受大周的供奉,殊不知,那却是包裹着糖衣的炮弹。
“叶玄……你好毒的心思。”
江玉燕惨笑一声:“你用这些东西,腐蚀了我的意志,掏空了我的国库,收买了我的臣子……最后,还要让我死在这些东西的包围之中。”
“砰!!”
寝殿的大门被撞开。
几大世家的家主带着家丁冲了进来。
“殿下,请吧。”王家家主冷冷地说道,“别让大家难做。”
江玉燕没有回头。
她缓缓举起了手中那柄象征着皇室尊严的玉如意。
“我是南楚的摄政长公主!是金枝玉叶!”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而疯狂:
“就算是输,我也绝不会让你们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绝不会让那个叶玄看到我低头!”
“哗啦——!!!”
她猛地挥动手臂,将玉如意狠狠地砸向了面前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一声脆响。
镜面崩裂。
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飞溅开来,像是下了一场雨。
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出江玉燕那张扭曲,疯狂,却又带着最后一点高傲的脸。
紧接着,她像疯了一样,冲向其他的镜子,一面接一面地砸碎。
“哗啦!哗啦!哗啦!”
破碎声不绝于耳。
世家家主们看着这个发疯的女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畏惧,谁也不敢上前。
直到最后一面镜子变成粉末,江玉燕才停了下来。
她站在满地的玻璃渣上,鲜血染红了她的绣花鞋,也染红了那些曾经价值连城的碎片。
她转过身,看着那些逼宫的臣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昂起头,恢复了长公主的威仪。
“想拿我去向叶玄邀功?”
江玉燕冷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玉如意:
“好啊,带我走。”
“我就要去看看,那个把我逼到这步田地的男人……到底长着一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
她没有自杀。
因为在她的骨子里,还有最后一丝不甘。
她要亲眼看看那个击败了她的新时代,到底是什么样子。
世家家主们松了一口气。
活着的长公主,确实比死了的更有价值。
“来人,请殿下……移驾天牢。”
随着江玉燕被带走,这座曾经权倾南楚的府邸,轰然倒塌。
而那满地的碎镜子,就像是旧时代权贵们破碎的梦,在夕阳下闪烁着凄凉而嘲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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