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港外围，一片嶙峋漆黑的乱石礁群。
这里是连接深海与浅滩的必经之路，也是视线最好的警戒点。
海浪拍打着黑色的岩石，发出单调的哗哗声，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动静。
在一块凸起的巨岩阴影里，一名身穿紧身夜行衣的东瀛忍者，正像一只巨大的壁虎般吸附在岩壁上。
他的一只眼睛贴着特制的单筒望远镜，死死地盯着漆黑的海面。
他是“影子流”的中忍，感官敏锐至极。
突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在距离礁石三十步开外的海面上，随着浪涌的起伏，隐约出现了一排极其细微的涟漪。
那是几根随着波浪漂浮的竹管——水鬼的呼吸管。
“有老鼠。”
忍者心中冷笑。
他没有发出声音，而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吹箭筒，对准了那几根竹管。
只要一支毒箭射入竹管，下面的人就会在无声无息中窒息而死。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机关的刹那——
黑暗中，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的岩石缝隙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快得像闪电，稳得像铁钳，瞬间捂住了忍者的口鼻，将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的警报生生噎回了喉咙里。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一把漆黑，没有任何反光的匕首，精准无比地从忍者的后心刺入，旋转绞碎了心脏，然后迅速拔出。
忍者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便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来。
同样的一幕，在这片礁石群的十几处制高点同时上演。
没有刀剑碰撞的脆响，没有临死前的惨叫。
只有海风吹过，带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十几道黑影从岩石后缓缓站起。
他们穿着大周特制的夜行战衣，脸上戴着冰冷的铁面具，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幽灵。
这就是被叶玄雪藏已久，专门用于反渗透和暗杀的王牌——“天网”。
领头的小队长看了一眼海面，对着虚空打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手势：
“清扫完毕。路，通了。”
在大军未动，水鬼未至之前，天网已经用敌人的鲜血，为这场复仇之战铺平了道路。
海面之下，冰冷刺骨。
老渔民憋着最后一口气，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火辣辣地疼。
但他咬着牙，死死盯着头顶那巨大，长满了藤壶和海藻的船底龙骨。那是九鬼嘉隆的旗舰——“大黑天号”。
他双腿猛地一蹬，贴上了船底。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橡胶严密包裹的火药桶，利用特制的铁钩，将其牢牢地挂在了龙骨的缝隙处。
这就是叶玄给他们的“复仇炸弹”。
老渔民拔掉了火药桶上方那个涂满了防水油脂的塞子，露出了里面的拉环。
他看着那漆黑的船底，想起了自己被烧毁的渔船，想起了惨死在倭寇刀下的妻儿。
“去死吧，畜生们。”
他在心里默念，猛地拉动了拉环。
“嗤——”
微弱的火花在厚厚的透明防水胶层里闪烁了一下，点燃了那根通往毁灭的引信。
引信燃烧的速度很快，那是墨班特调的配方。
老渔民松开手，借助水的浮力，迅速下潜、蹬腿，向着远处的深海游去。
倒计时开始了。
船上，九鬼嘉隆还在举杯痛饮，庆祝着即将到来的劫掠。
船下，死神已经磨好了镰刀，静静地等待着收割。
“轰————！！！”
第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大黑天号”的船底炸开！
那声音沉闷而恐怖，就像是深海巨兽的咆哮。
巨大的能量瞬间撕裂了坚固的龙骨，海水裹挟着无数木板碎片，破碎的兵器，甚至还有残缺不全的人体，形成了一道高达几十米的恐怖水柱，直冲云霄！
“纳尼？！”
九鬼嘉隆正端着酒杯，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脚下传来的巨大冲击波狠狠地掀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咔嚓”一声，那是腿骨折断的声音。
但他顾不上疼痛，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
“轰！轰！轰！轰！”
就像是点燃了鞭炮。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一百声……
整个港口的深水区，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煮沸了！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彻夜空。无数艘安宅船的船底被炸穿，海水倒灌。
更可怕的是，爆炸引燃了倭寇船上原本用来攻击岸边的火药库和猛火油罐。
火光冲天！
整片大海都在燃烧。红色的火光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燃烧的木板和惨叫的倭寇。
“八格牙路！！”
九鬼嘉隆抱着断腿，在倾斜的甲板上绝望地嚎叫：
“哪里来的雷？！水里为什么会有雷？！这不可能！这不符合常理！！”
“船沉了！快游！游到岸上去！！”
无数浑身着火、或者侥幸落水的倭寇，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拼命地划着水，向着两里外的海岸线游去。
在他们看来，那里是陆地，是生路。
然而，当第一批倭寇气喘吁吁地爬上滩涂，抬起头时，他们眼中的希望瞬间凝固成了绝望。
“呼——呼——”
岸边，无数支火把在一瞬间同时亮起，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将滩涂照得亮如白昼。
林破虏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面沉如水。
在他身后，是三千名早已列阵完毕、手持长达两米的陌刀、身披重甲的玄甲卫。
他们就像是一堵钢铁铸造的墙，堵死了所有的生路。
林破虏缓缓举起手中的战刀，叶玄那句冰冷的命令在他脑海中回荡：
*“把他们赶下海，去喂鱼。不留活口。”*
“杀！！”
林破虏一声暴喝。
“杀！！”
三千玄甲卫齐声怒吼，陌刀如林，向前推进。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刚刚爬上岸，精疲力竭且手无寸铁的倭寇，面对以逸待劳的重装步兵，就像是送上砧板的肉。
陌刀挥舞，血肉横飞。
惨叫声、求饶声被无情地淹没在海浪和喊杀声中。
海面上。
九鬼嘉隆抱着一块破碎的木板，随波逐流。他看着岸上那如割草般的屠杀，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往岸边游，只能拼命往深海里划。
“我是大名！我有钱！我可以赎……”
突然。
一只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手，无声无息地从水下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九鬼嘉隆惊恐地低头。
借着火光，他看到了一张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正是那个放置水雷的老渔民。
老渔民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表情。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九鬼嘉隆，眼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复仇火焰。
“不！放手！放手！！”
九鬼嘉隆疯狂地踹着，但那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老渔民猛地发力，拖着这个罪恶滔天的海盗头子，向着黑暗冰冷的深海沉去。
“咕噜噜……”
海面上冒出了最后一串气泡，随后被涌来的血色浪花彻底吞没。
大周南境的海，终于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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