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率一百六十万余众穿过五重天云海,抵达六重天入口时,眼前景象却与预想大相径庭。
没有旌旗蔽日,没有战鼓擂天。十万天兵列阵肃立,沉默如山,与先前数重天动辄数十万大军的喧嚣阵仗截然不同。而这十万兵卒气息凝练如一,竟全是金仙以上修为,站位暗合周天星辰运转,分明是一座上古杀阵。
阵前只立着三人。
正中一人,青袍简冠,面容清癯如古松,三缕长须垂至胸前。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脑后那一圈九色金轮——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九色流转如活物,每一色都凝练得犹如实质晶体,光芒温润却蕴含天道威严。这是真正的道祖金轮,非半部道祖的八色可比。
更惊人的是他脚下。步履所及,虚空自生金莲,一步一莲,七莲轮转,步步生莲。传说这是将佛道两家真意修至大圆满后显化的异象,一步一世界,一莲一乾坤。
此人始终闭目而立,仿佛神游天外。纵使李超率一百六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杀气压得天穹低垂,他依旧如古井无波,连眼皮都未颤动分毫。
左右二人,一男一女,皆是脑后七色金轮凝实如琉璃,仙帝后期大圆满修为展露无疑。他们侍立道祖两侧,神色恭敬中带着傲然,看向伐天联盟众仙的眼神,如看蝼蚁。
李霸脾气最爆,见那道祖闭目无视、高高在上的姿态,顿时火冒三丈。他一步踏出阵前,声如惊雷:“喂!老家伙!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爷们打上门来了!”
这一嗓子震得十万天兵阵中旌旗猎猎,前排兵卒耳膜渗血。
那道祖依旧闭目,纹丝不动。
倒是他左侧那位鹰目薄唇的男仙帝勃然变色,一步踏至阵前,指着李霸厉喝:“无知狂徒!敢对‘七莲道祖’不敬,今日便教你形神俱灭!”
“呸!”李霸啐了一口,“少废话,报上名来,爷爷不杀无名之辈!”
“好教你死个明白!”男仙帝冷喝,“本座乃道祖座下首徒,玄尘仙帝!”说罢,他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尊小鼎。
那鼎不过巴掌大小,通体呈混沌灰色,非金非玉,鼎身刻满扭曲如蝌蚪的古篆,每一个字符都似在缓慢蠕动。鼎无盖,内里混沌雾气翻腾,隐隐传出开天辟地时的古老轰鸣。
“去!”玄尘仙帝将混沌鼎往空中一抛。
小鼎离手,迎风便长。一丈、十丈、百丈……最终化作一尊三百丈巨鼎悬于半空。鼎身古篆齐齐亮起,那些扭曲字符竟从鼎壁脱落,化作无数灰色锁链,每一条锁链尽头都系着一枚混沌符文。
最可怕的是鼎口倾泻而下的混沌神光。
那不是光,而是“混沌”本身——天地未分时的原始状态,无阴无阳,无清无浊,无生无灭。灰蒙蒙的光柱罩下,李霸所在方圆千丈空间瞬间“归源”:大地褪回黄土,草木化为飞灰,连灵气都分解成最原始的混沌之气。
李霸脸色大变。他想动,却发现周身时空已被凝固。不是被法则束缚,而是这片空间被强行拖回了“混沌初开、时空未立”的状态。他奋力挣扎,半部道祖的磅礴仙力轰然爆发,可在混沌神光中,所有力量都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
更恐怖的是,那鼎口传来无法抗拒的吸力。李霸十丈高的雄壮身躯竟开始缩小、扭曲,如一滴墨水要被吸回笔尖。他怒吼连连,鸿蒙混沌体疯狂运转,却只能延缓被吸走的速度——这混沌鼎的位格,竟在他体质之上!
“三弟!”李昊、小凤齐声惊呼,便要冲出救人。
李超抬手拦住二人,双目死死盯着那尊混沌巨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混沌神鼎……竟是此物!”
他曾在师尊紫霞神帝传承的《万界宝鉴》中见过记载:混沌鼎,诞生于混沌海深处,是先天混沌本源凝聚而成的奇物。此鼎不属仙界、不归神界,乃是“超界遗宝”,鼎内自成一混沌小世界,可炼化万物,重归混沌。
就在此时——
李超体内丹田深处,那尊沉寂的万能神鼎,突然剧烈震颤!
不是受李超催动,而是它自身产生了某种“渴望”。鼎身上那些古朴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鼎身,鼎壁浮现出亿万星辰流转的虚影。一股难以形容的兴奋、饥渴、狂喜的情绪,透过心神联系涌入李超识海。
“不好!”李超想要压制,却已来不及。
“咻——!”
一道暗金光华破体而出,万能神鼎自行冲出!它飞至半空,鼎身不过三尺,与那三百丈混沌巨鼎相比,渺小如尘埃。
可下一瞬,万能神鼎轻轻一震。
“嗡……”
低沉的鼎鸣响起。那不是声音,而是大道的震颤。声波所及,十万天兵布下的周天杀阵应声而破,阵中十万金仙齐齐吐血倒地。连远处六重天的云海都瞬间清空万里,露出澄澈如琉璃的天穹。
万能神鼎开始膨胀。
十丈、百丈、千丈……最终化作一尊三千丈擎天巨鼎!鼎身不再是暗金,而是流转着混沌初开、阴阳分化、五行衍生、万物生灭的无量景象。鼎口不再是一个空洞,而是一方旋转的宇宙漩涡,漩涡中心是纯粹的“无”,是连混沌都要被吞噬的终极虚无。
那尊三百丈混沌鼎,在三千丈万能神鼎面前,如孩童玩具。
混沌鼎剧烈震颤起来,鼎身古篆疯狂闪烁,鼎内混沌雾气沸腾如煮。它想要逃,鼎身化作一道灰芒射向天穹,可万能神鼎的鼎口漩涡轻轻一转,灰芒如被无形大手攥住,硬生生拖了回来。
两鼎在空中对峙。
混沌鼎喷出万丈混沌神光,要将万能神鼎拖入混沌。可神光触及万能神鼎鼎身,如溪流汇海,尽数被吸收、吞噬、转化。万能神鼎甚至发出了“愉悦”的震颤——那是品尝到同源但更劣质“食物”的满足。
玄尘仙帝脸色煞白,拼命掐诀想要收回混沌鼎,却发现与法宝的心神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他看向师尊,嘶声喊道:“师尊!那鼎……”
始终闭目的七莲道祖,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左眼如大日煌煌,右眼如皓月皎皎,双瞳深处有星河生灭、乾坤轮转。可此刻,这双堪破万古的眼眸中,却满是震惊、骇然,甚至……恐惧!
他死死盯着那尊三千丈擎天神鼎,嘴唇微颤,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全……能……”
下一刻,这位步步生莲、九色道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转身,向着李超所在方向,躬身,深深一揖。
“道友,门下无知,多有得罪。”
声音平静,可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急促、惶恐。
礼毕,他根本不等李超回应,大袖一卷,裹住目瞪口呆的玄尘仙帝和另一位女仙帝,脚下七朵金莲轰然绽放,化作一道七彩长虹破空而去。那速度之快,竟在虚空留下一连串音爆炸云,转瞬消失在天际。
十万天兵呆呆看着自家道祖狼狈逃窜,军心瞬间崩溃,哗啦啦跪倒一片。
而此时,空中两鼎的对抗已至尾声。
万能神鼎鼎口漩涡猛然扩张,如太古凶兽张开巨口,一口将三百丈混沌鼎吞了进去!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鼎内传出,那是混沌鼎被分解、吞噬、融合的过程。万能神鼎鼎身光芒大盛,那些流转的宇宙虚影更加清晰,鼎壁上甚至开始浮现出新的道纹——那是吞噬混沌鼎后补全的残缺法则。
三息之后,万能神鼎缩小飞回,没入李超体内。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法宝对决从未发生。只有十万跪地的天兵,和地上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证明着混沌鼎曾存在的痕迹。
李超内视丹田,只见万能神鼎静静悬浮,鼎身暗金流光,那些古朴锈迹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温润如玉的宝光。鼎壁上,亿万星辰虚影缓缓旋转,每一颗星辰都是一方小世界的投影。鼎内空间拓展了何止万倍,自成一浩瀚宇宙。
“超儿。”
紫霞神帝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带着罕见的激动:“真是天意!真是天意啊!为师本以为,万能神鼎在仙界受损后,需回神界寻‘混沌母金’、‘时空源石’等无上神材,历经万载祭炼方可复原。谁曾想……这仙界竟藏着一尊混沌鼎!”
他长叹一声,感慨万千:“混沌鼎虽只是万能神鼎的劣化仿品,但它蕴含的混沌本源,正是修复神鼎损伤的关键药引。此刻神鼎不仅完全复原,更因吞噬混沌鼎而补全了‘混沌道则’,威能比受损前……至少强了三成!”
李超心神剧震:“三成?!”
“不错。”紫霞神帝肯定道,“从今往后,你在此界可随意催动此鼎,不必再担心反噬。便是真正的道祖来袭,凭此鼎亦可镇压!”
李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狂喜。
他抬眼望向七莲道祖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深邃光芒。能让一位九色道祖不顾颜面、狼狈逃窜,这万能神鼎的来历,恐怕比师尊所说的还要惊人。
而六重天之后,还有七重、八重、九重……直至三十三重天。
路还很长。
但有了完全复原的万能神鼎,这伐天之路……
似乎,可以走得更有底气了。
李超转身,面对一百六十万伐天大军,声音传遍四野:
“整军,入六重天!”
(第49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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