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轰——！”
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冰冷宫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
殿内，是君臣的孤傲身影。
殿外，是那群，连滚带爬、失魂落魄的勋贵。
阳光， 惨白如刀！
可那些，刚刚才从那场雷霆君威中爬出来的楚国宗室们，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们，像一群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的，被拔光了毛的斗鸡，一个个，低着头，沉默地，走下宫殿的台阶。
没有人说话！
可那压抑的沉默之下，所疯狂涌动的，却是，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要汹涌百倍的，怨毒与仇恨！
景桓，景氏一族，如今，在朝堂之上，官位最高的幸存者，面无表情地走在人群之中。
他那张，一向以儒雅示人的脸上，此刻，血管都在“突突”直跳，一片铁青！
‘吴起……’
‘杂碎！’
他没有坐上，他那辆，华丽的马车。
他只是，一步一步，用靴底碾着青石板，沉稳地，走着。
仿佛，他不是在，走回自己的府邸。
而是在，用脚步，丈量着，这座，即将要被他亲手拖入地狱的城市！
他的身后，几名地位同样举足轻重的重臣，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与他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距离。
当晚！
景桓的府邸，灯火通明！
可这灯火，却照不进，那座，位于府邸最深处的密室！
密室，如同地狱的咽喉，吞噬了所有的光！
只有，几双在黑暗中，燃烧着如同鬼火般的眼睛！
“——不能再等了！”
一个，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撕裂了死寂！
“那吴起，今日，已得大王，尽数授权！他，就是一头被彻底松开了锁链的疯狗！”
“明日，他那所谓的‘新政’，便会像一把把屠刀，架在我等的脖子上！”
“我等，若再坐以待毙，不出三月，这郢都城内，便再无我等宗室的立足之地！”
“可我们，能怎么办？！”另一个，充满了绝望的声音，颤抖着，“他手握玄鸟兵符，腰悬王者之剑！城外，还有他那五千，只认他，不认大王的虎狼之师！”
“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阳城君和屈完的下场， 你们，都忘了？！”
“硬抗，是蠢货才干的事。”
一个，沙哑而冰冷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咆哮
是，景桓！
他，就坐在，黑暗的最深处，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吴起，是猛虎。这一点，我们，都承认。”
“可再凶猛的猛虎，若是，没有了爪牙，没有了食物，也终究，会变成一头，任人宰割的病猫。”
他，缓缓地，从黑暗中，站起身。
他走到，密室中央，那唯一的一盏，豆大的油灯前。
“呼——”
火光，将他那张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鬼！
“他，要变法，要练新军，要建太学。”
“这些，都需要，一样东西。”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油灯上烤，轻轻地，捻了捻。
“——钱！”
“——海量的，钱！”
“而这楚国的钱，在谁的手里？”
他环视着众人，脸上，撕裂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在我们手里！”
“从明日起！”他的声音，变得，阴冷而决绝！
“第一！釜底抽薪！”
“我要，这郢都城内，所有的钱庄，全部关门！我要，这楚国境内，所有的粮食，都烂在我们的私库里！一粒米也不许流出去！
“他，不是要钱吗？好啊！让他，去跟那些，穷得只剩下烂命一条的泥腿子要！”
“我倒要看看，他那五千锐士，在拿不到军饷，吃不饱饭的时候，是先反他吴起”，还是先反大王！”
密室之内，瞬间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兴奋的喘息声！
“光是如此，还不够！”景桓的声音，变得，更加的，狠毒！
“第二！断其手足！”
“他，不是派了他那两个，最得力的爪牙，周平和甘茂，去整顿边军吗？”
“好啊！”
“我们，就，让他，整顿！”
他，“唰”的，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一名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者——莫敖屈平。
“申州守将李牧，是你的人吧？”
莫敖屈平，阴恻恻地，点了点头。
“给他，传信。”景桓冷冷地说道，“告诉他，让他，给那个叫周平的，送一份大礼！”
“一场，不大不小，却又，足以让他，焦头烂额的兵变！”
密室里，响起了，野兽般的低吼！ “好计！”
“我要让吴起知道，他那套，在南疆，对付蛮夷的手段，在我大楚的百战边军面前，不好使！”
“我要让大王看到，他所倚重的这柄‘利剑’，一旦，离开了郢都，便是一块，一无是处的废铁！”
他顿了顿，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眼中，闪过一丝，最深沉的，也最疯狂的杀意！
“可这两计，都只能，让他痛，却不能，让他死！”
“要想，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们就必须，攻击，他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那个要害！”
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大王！”
“嘶——！”
密室之内，瞬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弑君！
这，可是，要灭九族的滔天大罪！连想一下，都是罪！
“不。” 景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笑容。“我们，为何要，弑君？”
“大王他……”他的声音，充满了怜悯和嘲讽，“……本就，时日无多了，不是吗？”
他，看向了，另一名，始终，沉默不语的贵族。
那人，是楚国太医院的院正！专管大王吃药的人！
“我们，只需要，让大王的病，‘恰到好处’地，加重一些。”
“再，让一些，‘恰到好处’的流言，传进大王的耳朵里。”
“比如说，令尹大人，近日，与几位精通房中术的方士，来往甚密。”
“比如说，令尹大人似乎，在暗中打探，几位年幼的公子的近况。”
“一个，生性多疑的君王。”
“一个，知道自己即将要死的君王。”
“当他，听到这些流言时，他，会怎么想？”
“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那柄太过锋利的，‘无情之剑’吗？！”
“此，为第三计，攻心为上！”
三计连环！
一计，比一计，歹毒！
一计，比一计，致命！
密室之内，所有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怨毒的火焰！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 那个不可一世的吴起，在他们这天衣无缝的连环计之下，众叛亲离， 最终，被他们活活玩死的场景！
“好！”
“就这么办！”
当天深夜。
令尹府，地下密室。
蒲嚣，仿佛从墙壁的阴影里渗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李赫面前。
他的手中，拿着一卷，还带着外面酒肆骚臭味的情报，呈送到了李赫的面前。
“将军！”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蛇，出洞了。”
李赫，缓缓地，展开了那卷竹简。
他的目光，在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上，缓缓扫过。
釜底抽薪。
断其手足。
攻心为上。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可他那双，握着竹简的手，指节却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呵，三板斧？就这点，幼儿园水平的宫斗……’
许久。
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蒲嚣。
他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惊慌。
只有，一片冰冷的、 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平静！
和，在那平静之下，所隐藏的滔天杀意！
“传我的令。”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死神的低语。
“让，韩非，过来见我。”
“告诉他。”
“他那份，写给这个旧世界的‘毒药’……”
他顿了顿，脸上，浮出一抹，残忍的狞笑。
“——现在，可以，开始，下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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