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狭小又压抑，唯有角落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映照着云羲与苍曜苍白如纸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苦涩的丹药味道。两人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周身气息微弱而紊乱，正全力引导着丹药之力，修复体内的伤势。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缓缓流逝。数个时辰后，云羲率先睁开双眼，眸中虽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冰封般的锐利与深邃已然回归。她体内干涸的经脉在丹药与幽荧冰魄自发滋养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恢复了几分活力，太阴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开始重新缓慢流转。归墟意境反噬带来的神魂剧痛也稍稍平息，但那种源自法则的消耗，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弥补的。
她看向对面的苍曜。他依旧在深层的调息中，胸前那狰狞的伤口在妖族强横的自愈能力与丹药效力下已不再流血，结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但体内风雷之力的波动依旧显得有些涣散，显然硬抗墨凚分身一击，对他本源造成了不小的震荡。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苍曜才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缓缓睁眼。青金色的竖瞳中难掩虚弱，但属于妖族少主的坚韧与不屈已然重新凝聚。
“感觉如何？”云羲轻声问道，递过一碗清水。
“死不了。”苍曜接过水碗，一饮而尽，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狠厉，“墨凚老贼……这道分身之力，果然可怕。”他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麻木的手臂，眉头微蹙，“不过，经此一战，我对始祖精血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层。”危机果然是突破瓶颈的最佳催化剂。
这时，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辛宥端着一盘简单的饭食走了进来。见二人气色稍好，他紧绷的神色才略微放松。
“外面情况愈发严峻了。”辛宥放下食物，语气凝重，“神殿影卫像疯狗一样，搜查力度也加大了，已经有好几处我们的暗桩被拔除。墨凚显然动了真怒，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们揪出来。皇宫传来的消息称，陛下受惊病倒，朝会暂停，如今神都大小事务，几乎由墨凚一系把持。”
云羲眸光一冷：“他这是在借题发挥，趁机清洗异己，巩固权柄。”
“正是。”辛宥点头，“不过，地宫异动、炼神炉被毁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如今坊间已是流言四起，对神殿的威望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关于昊天信仰根基的质疑，已开始在一些隐秘圈子中流传。”他看向云羲，眼中带着一丝希冀，“小姐你们此番所为，虽险死还生，却无疑是在这铁板一块的神殿统治上，凿开了一道裂缝！”
这裂缝，或许微小的，却是希望之光透入的开始。
“辛老，我们需尽快离开神都。”苍曜沉声道，“北境初定，根基未稳，若我被困于此，恐生变故。而且，墨凚此番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报复必如雷霆，我们必须回去早做应对。”
“老朽明白。”辛宥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一闪，“出城的渠道已安排妥当，明日午时，有一支运送‘净尘香灰’的车队将从西华门出城，前往西山皇陵。这支车队由神殿外围人员负责，盘查相对宽松。老朽已设法打点，可将你们混入其中。”
“净尘香灰？”云羲微微蹙眉。
“是神殿每日祭祀后产生的灰烬，需定期运往皇陵特定区域掩埋，以示‘尘归尘，土归土’。”辛宥解释道，“此物寻常人避之不及，守卫盘查也多流于形式。且车队人员混杂，易于伪装。”
这确实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法子。
“不过，在此之前，需委屈小姐和少主再次改换形容。”辛宥取出两张人皮面具和两套神殿低级杂役的服饰，“这是老朽根据车队人员样貌特制的。”
计划初定，三人又仔细推敲了各个环节可能出现的纰漏及应对之策。辛宥还将近期搜集到关于星晷家族内部动向和云瑶，以及太子轩辕昊阳一些微妙反应的信息，告知了云羲。星晷家族内部，以星晷宏为首的叛徒一系在墨凚的支持下愈发猖獗，正在加紧清洗忠于星晷凌的旧部。而云瑶，在得知地宫异动后，似乎情绪极不稳定，多次前往神殿求见墨凚。
“父亲留下的血债，家族内部的污秽，我会一笔笔清算干净。”云羲听完，声音平静，却难掩冻彻骨髓的寒意。
次日午时，神都依旧笼罩在紧张的戒严气氛中，但生活总要继续，一些必要的物资运输并未完全中断。西城门外，一支由十数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排队等候出城检查。马车老旧，车上堆满了一个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淡淡香火气息的灰色麻袋，正是运送净尘香灰的队伍。
车队中段，两名穿着灰色杂役服低着头的身影毫不起眼。正是易容后的云羲与苍曜。他们收敛了所有气息，模仿着周围杂役麻木疲惫的神态，默默跟着队伍缓慢前行。
城门口，守卫明显比平日增加了数倍，且多了不少眼神锐利的神殿影卫。他们仔细盘查着每一辆马车，甚至用特制的法器探测是否有能量波动或妖族气息。
轮到云羲他们所在的马车时，一名影卫头目冷冷地扫视着车上的杂役。“都抬起头来！”众人依言抬头，露出或惶恐或麻木的脸。影卫头目的目光如同刀子般从云羲和苍曜脸上划过。云羲易容后的面容普通蜡黄，带着病气。苍曜则伪装成一个脸上有疤、眼神浑浊的中年汉子。两人体内力量沉寂，与普通人无异。那头目皱了皱眉，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拿起一个罗盘状的法器，在马车周围探测了一圈。法器毫无反应。“走！”他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车队缓缓驶出沉重的城门，将那座压抑的煌煌巨城甩在身后。当脚踏上城外的官道，感受着略显荒凉的秋风拂面，云羲与苍曜心中都微微松了口气。这第一步，总算迈出来了。
然而，就在车队离开城门约莫三里，经过一片小树林时，异变陡生！
一队黑衣影卫如同鬼魅般自林中窜出，拦住了车队去路！为首者，赫然是一名气息阴沉、达到元婴中期的影卫统领！“停车！所有人，下车接受复查！”统领声音冰冷，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车队中的每一个人。
车队管事连忙上前，赔着笑脸：“大人，方才在城门口已经查过了，这是……”
“闭嘴！”统领厉声打断，“神殿谕令，任何出城人员，皆需二次核查！尤其是……这支车队！”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装着香灰的麻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云羲与苍曜心中同时一沉！对方是有备而来！是针对他们，还是例行公事的加强盘查？
影卫们开始粗暴地驱赶杂役下车，并动手翻检那些香灰麻袋，甚至用兵器捅刺，似乎在寻找什么。
眼看搜查就要轮到云羲和苍曜所在的车辆，一旦被近距离探查，他们的伪装未必能瞒过元婴期修士的眼睛！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就在这危急关头，官道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只见一队打着皇城司旗号的人马疾驰而来，为首一名官员高声喊道：“前方可是运送香灰的车队？速速让路！太子殿下有急令，需即刻前往西山皇陵督办要务，延误者重罚！”
太子轩辕昊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名影卫统领也愣了一下。太子怎么会突然插手皇陵事务？
趁着他分神的刹那，云羲与苍曜交换了一个眼神，身形悄然后撤，如同滑溜的游鱼，借助马车和杂乱人群的掩护，瞬息间便没入了道旁茂密的灌木丛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那影卫统领反应过来，再想寻找那两个“可疑”的杂役时，已然失去了踪影。而太子派来的官员已至近前，态度强硬，他不得不先应付眼前。
灌木丛中，云羲与苍曜如同融入了山林，向着与辛宥约定的汇合点疾驰而去。回首望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神都城廓，两人眼中皆是一片冰冷。
金蝉脱壳，暂离樊笼。然而，他们都清楚，与墨凚及其背后势力的战争，才刚刚进入真正的较量。神都的这笔血债，他日必将百倍奉还！而此刻，他们需要尽快返回北境，整合力量，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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