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坡荒坟地的腥气还没散尽,黄云峰指挥着村民用干柴燃起三道火墙,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却像粘在了空气里,挥之不去。赵成被刚才的异象吓得脸色发白,却仍硬撑着摆起干事的架子,对着黄云峰嘟囔:“算……算暂时避让,等工程队来了,该推的坟还得推!” 说完便借着“回公社汇报”的由头,揣着鼓鼓的公文包,踩着沾了湿泥的土路,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工地。
黄子鹞紧紧拉着林清禾的手,两人站在老槐树下,鞋底沾着的坟地湿泥沉甸甸的。林清禾指尖反复摩挲着袖筒夹层的银针,十六根银针用红绳串着,藏在粗布褂子的夹层里,针身微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口,让她稍稍安心,低声说:“哥哥,刚才的情况太吓人了,那些奇怪的迹象,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黄子鹞点头,左手下意识握紧妹妹的手,右手摸了摸怀里的小木盒——那是爷爷早上塞给他的,里面装着三把錾子,木盒边缘缠着三道麻绳,磨得发亮。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盘旋的灵雕,成对的大鸟展开两米翼展,灰褐色的翅膀在晨光里划开两道弧线,在荒坟上空盘旋两圈后,突然朝着后山鹰嘴石的方向猛地啼叫两声,尖锐的啼声穿透云层,带着明显的警示意味,连翅膀都拍打得格外用力,像是在急切地传递着危险信号。
“爹,灵雕好像在提醒我们什么。” 黄子鹞拉着林清禾走到黄云峰身边,指着灵雕飞去的方向,小脸上满是认真。黄云峰刚吩咐完两个村民守在坟坑边,不许孩子靠近,闻言抬头望去,眉头瞬间皱紧,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那是鹰嘴石的方向,难不成那边也出了问题?” 鹰嘴石是村里独一份的峰物景观,几丈高的红石喇崖壁立在山腰间,红褐的石喇子像无数鹅卵石层层叠叠咬合而成,结实得很,风吹日晒几十年都没动过分毫,耐风化又牢固,平日里村民上山砍柴、放牛,都爱往石崖下的阴凉处歇脚,除此之外,确实没别的用处。话音刚落,就见林鹤轩从村东头快步走来,烟袋杆别在腰间的布兜里,烟荷包晃悠悠的,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此刻神色凝重,额头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云峰,荒坟的事暂时压得住,火墙能挡几天隐患,但鹰嘴石那边有异动,刚才灵雕的警示,怕是有人在折腾那石崖。”
黄云峰愣了愣:“谁会折腾那破石头?红石砬结实得很,凿都凿不动。” 林鹤轩摆摆手,目光落在黄子鹞和林清禾身上,伸手摸了摸孙子的头:“这俩孩子跟着我,你留在这儿盯着,一是别让村民拆火墙,二是防着赵成带外人来瞎折腾。”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缠着三道麻绳的木盒,递给黄子鹞:“把錾子带上,虽说是红石喇结实,但石崖下是进村的必经小路,要是有人凿石弄掉了碎石,砸到人就麻烦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錾子是祖辈传下来的,以前有人想在石崖下凿坑歇脚,就是用它把松动的碎石嵌牢,你跟着我学过怎么用,到时候搭把手。”
黄子鹞接过木盒揣进怀里,木盒不大,刚好能塞进他的粗布褂子,贴着心口,能感觉到錾子坚硬的棱角。他拉着林清禾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妹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练飞针磨出来的:“妹妹,跟紧我,山上的路有碎石,别摔着。” 林清禾点点头,下意识把袖筒又攥紧了些,银针的棱角隔着粗布硌着掌心,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三人顺着村后的小路往鹰嘴石走,小路两旁的野草长得齐腰高,沾着晨露,打湿了两人的裤脚,凉丝丝的。路上林鹤轩才缓缓说道:“那红石喇看着普通,却是村里的标志,早年我跟着你太爷爷巡山,就听老人说,这石崖的石喇子是天然咬合的,动不得——不是怕塌,是怕凿下来的碎石滚到路上伤人。灵雕通人性,眼神尖得很,怕是看到有人凿石的叮当声和石屑掉落,才特意飞来警示我们。” 林清禾好奇地问:“爷爷,灵雕真的能看懂人做的事吗?” 林鹤轩笑了笑,指着天上的鸟:“鸟儿在山里待久了,见得多了,哪样是正常的、哪样是危险的,它心里清楚得很,这是在给我们报信呢。”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山路渐渐变陡,脚下的碎石越来越多,偶尔能看到几道被雨水冲出来的小沟。鹰嘴石的轮廓逐渐清晰——那几丈高的红石喇崖壁突兀地立在山腰间,石喇子大小不一,层层叠叠地咬合在一起,红褐的颜色在晨光里泛着哑光,顶端突出的部分弯弯翘翘,活脱脱像个锋利的鹰嘴,石崖下就是进村的必经小路,此刻却传来“叮叮当当”的凿石声,断断续续的,顺着风飘过来,敲得人心头发紧。林鹤轩脸色一变,加快了脚步:“果然有人在凿石!这是不要命了!”
三人快步上前,绕过一丛酸枣树,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皱紧了眉头。只见石崖中段,两个外乡民工正吊在粗麻绳上,腰间拴着安全绳,绳子一端固定在崖顶的老槐树上,两人手里握着大锤和钢钎,“叮叮当当”地对着“鹰嘴”最突出的尖儿猛凿——红石喇虽结实,但钢钎对着石缝处反复敲击,还是能敲下细碎的石屑,像雨点一样顺着崖壁往下掉,在崖下的小路上堆了一小堆。而崖下站着的,正是村里出了名的迷信汉鞠二根,他光着膀子,黝黑的脊梁上满是汗水,顺着肋骨的纹路往下淌,手里叉着腰,仰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眼神里透着一股执拗的狂热:“凿掉你这破鹰嘴!看你还敢冲着我家宅基地!我属鼠,你这鹰爪子就是克我!今天非把你削平不可!” 看到林鹤轩等人突然出现,鞠二根的脸瞬间白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赶紧挥手急声喊:“停!快停下!有人来了!”
林鹤轩气得胡须发抖,快步上前呵斥:“鞠二根!你疯了?这鹰嘴石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折腾它?” 鞠二根搓着手,眼神躲闪,却仍梗着脖子辩解:“林……林大爷,你不知道!这鹰嘴石正好对着我家大门,我属鼠,鹰是鼠的天敌,这就是‘鹰爪锁宅’!这些年我家日子不顺,干啥都不成,全是这破石头害的!把鹰嘴削了,我家才能转运,日子才能好过!” 这话听得黄子鹞忍不住皱起眉,拉着林清禾小声说:“妹妹,这都是迷信,哪有石头克人的道理,真是太糊涂了。” 林清禾点点头,她跟着爷爷学医术,最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轻声回应:“是啊,日子好不好,得靠自己好好干,哪能怪一块石头。”
原来鞠二根打小就迷信,前阵子请了个游方先生来家里看风水,那先生指着后山的鹰嘴石故弄玄虚,说这石头形似鹰嘴,正对鞠二根家宅基地,而鞠二根属鼠,鹰克鼠,这是天生的相克,会导致家宅不宁、财运不济,想要转运,必须把鹰嘴石的尖儿削掉,断了这“相克之气”。鞠二根本就觉得自己日子过得不如意,一听这话便深信不疑,心里揣着这个念头,处心积虑想把鹰嘴石的尖儿凿掉。可那鹰嘴距地几丈高,他自己够不着,也没力气,就偷偷从邻村雇了两个民工,答应给他们两袋面粉当工钱,趁着大清早村里没人,想偷偷凿完赶紧溜走,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他也知道红石喇结实,没指望能凿掉多大一块,只要把“鹰嘴”的尖儿敲掉一点,图个心理安慰,觉得这样就能改变自己的运气。
“迷信!纯粹是迷信!” 林鹤轩冷笑一声,指着崖下的小路和吊在半空的民工,“这红石喇虽结实,可你让民工吊在半空凿石,万一绳子断了摔下来,或是凿下的碎石滚到路上砸到村民,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赶紧让民工下来!不许再凿了!” 鞠二根还想辩解,可看到林鹤轩严厉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警惕的黄子鹞和林清禾,只好不情愿地喊:“下来!都下来!先停一会儿!” 可那两个民工刚想松绳子,其中一个手里的钢钎没拿稳,“哐当”一声重重砸在“鹰嘴”尖儿的石缝处——红石喇虽整体牢固,但石缝处本就有天然间隙,这一下重击竟让“鹰嘴”尖儿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那截弯弯翘翘的鹰嘴尖儿,约莫拳头大小,竟真的被凿了下来,顺着崖壁滚了几圈,“咚”的一声砸在崖下的小路上,溅起一片碎石。
看到鹰嘴尖儿真的被凿掉了,鞠二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狂喜,拍着手喊:“掉了!掉了!终于掉了!我家要转运了!” 可他的话音刚落,意外就发生了——民工的安全绳被刚才震动的石缝卡住了,其中一根绳索磨在锋利的石喇子边缘,已经起了毛,纤维一根根往外露,吊在半空的民工吓得脸都白了,大喊:“救命!绳索要断了!石缝卡着绳子了!” 另一块巴掌大的碎石也跟着滚落下来,朝着鞠二根的方向砸去。
“不好!” 林鹤轩大喊一声,一把推开黄子鹞和林清禾,同时伸手将鞠二根往旁边一拉。黄子鹞反应极快,死死拉住林清禾的手往后拽,两人踉跄着退了十几步,刚好躲到一丛粗壮的酸枣树后。“咚”的一声,碎石砸在刚才鞠二根站着的地方,溅起细小的石屑,路面被砸出一个小坑。鞠二根吓得浑身发抖,刚才的狂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瘫坐在地上,腿都软了,嘴里直念叨:“完了完了……这是咋回事……”
吊在半空的两个民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死死抓着绳索,不敢动弹分毫——下方是几丈高的陡坡,一旦绳子断裂,摔下去非死即伤。其中一个民工带着哭腔喊:“大哥!快想想办法!绳子快撑不住了!” 鞠二根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还想得出办法,只是一个劲地摆手:“别喊我!我也没办法!”
林鹤轩没时间训斥鞠二根,立刻冲上前,对着民工喊:“别乱动!抓稳绳索!千万别晃!越晃绳子磨得越快!” 然后转头对黄子鹞说:“把錾子拿出来!崖下有三个‘老石眼’——就是那三个圆形的凹槽,是祖辈特意凿的,用来固定绳索的,按‘品’字形把錾子嵌进去,拴上麻绳,让民工顺着新绳子爬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从背上的竹篓里掏出一卷粗麻绳,那是他特意带来的,怕有人在石崖附近出事能用得上。
黄子鹞赶紧掏出怀里的木盒,里面的三把錾子(一把粗的、两把细的)都是铁打的,顶端尖利。他服用过蛇眼和丹药后,力气比普通孩子大了不少,拉着林清禾跑到崖下,按爷爷说的找到了三个“老石眼”——那是三个拳头大的圆形凹槽,分布在石崖底部的石喇子上,一看就是人工凿的痕迹,是早年村民上山时用来固定绳索歇脚的。黄子鹞先把粗錾子用力嵌进中间的凹槽,再把两把细錾子嵌进两侧的凹槽,每嵌一把都用脚使劲蹬了蹬,确保嵌得牢牢的——红石喇的石缝虽有间隙,但錾子嵌进去后,刚好卡在石喇子的咬合处,稳固得很。然后接过爷爷递来的粗麻绳,熟练地打了个“双套结”,拴在錾子上,用力拉了拉,确认绳子结实后,对民工喊:“顺着新绳子爬!慢慢下,我和爷爷拉着绳子!”
林清禾也没闲着,她看到鞠二根的胳膊被碎石擦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便从袖筒里掏出银针和随身携带的草药——那是她跟着爷爷学医术时,特意装在小布包里的。她蹲在鞠二根身边,轻声说:“别动,我给你止血。” 鞠二根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执拗,乖乖地坐着不动。林清禾用银针轻轻扎在鞠二根胳膊的止血点上,动作娴熟,这是爷爷教她的急救方法,针对外伤止血很管用。然后她把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缠好。鞠二根看着林清禾认真的样子,脸上满是愧疚,嘴里嘟囔着:“谢谢……谢谢清禾丫头,我不该信那些迷信的话,闯下这么大的祸,还把鹰嘴石给凿坏了。”
林清禾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黄子鹞身边,帮着他拉住绳子。那两个民工看到新的绳子,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慢慢挪动身体,顺着绳子往下爬——他们不敢再大意,手脚并用,踩着石喇子的凸起处,一点点往下挪。其中一个民工爬得太急,脚下一滑,绳子猛地绷紧,黄子鹞咬着牙使劲往后拽,小脸憋得通红,林清禾也跟着用力,小手紧紧抓着绳子,两人齐心协力,才稳住了绳子。林鹤轩在一旁指挥:“慢着点!踩稳了再动!别着急!安全第一!”
好不容易,两个民工终于安全落地,刚一沾地,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写满了脸,其中一个对着林鹤轩连连作揖:“谢谢大爷!谢谢小哥小妹!要是没有你们,我们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林鹤轩摆摆手:“先别谢,赶紧把你们的工具收拾了,以后可别再干这种危险的活了。” 两个民工连连点头,赶紧爬起来收拾钢钎、大锤,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林鹤轩抬头望向石崖,只见“鹰嘴”原本突出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平整的断面,红褐的石喇子裸露在外,看着格外刺眼。他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景观,就这么被你毁了。” 鞠二根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既愧疚又有些窃喜——在他看来,鹰嘴被削掉,自己的运气总能好起来了。
可还没等大家松口气,就见崖下的小路上走来两个背着柴火的村民,正朝着石崖方向过来。林鹤轩赶紧提醒:“路上有碎石,小心点走!” 那两个村民听到喊声,放慢了脚步,看到崖下的碎石和被凿坏的鹰嘴石,好奇地问:“林大爷,这是咋回事?鹰嘴石怎么被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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