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被拨快了发条，在密集的拍摄日程中飞驰而过。
转眼间，洛杉矶街头开始出现圣诞与新年的装饰，虽然不如国内年味浓厚，但节日的气氛依旧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剧组也在一片忙碌中迎来了短暂的元旦假期调整。
十二月三十一日，收工时间比平时早了许多。
回到酒店，叶麟轩先给国内的林洛萱发了条消息：「林大小姐，元旦快乐！新的一年，祝您早日找到心仪的女朋友，气死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后面跟了一串放鞭炮的表情包。
林洛萱很快回复：「同乐同乐！也祝叶大明星新的一年片约不断，在好莱坞大杀四方！（不过记得捂好马甲）对了，豪宅住着挺好，谢啦！等我找到女朋友，第一个带回来给你把关哈！（坏笑）」
看着屏幕上跳脱的文字，叶麟轩仿佛能看到林洛萱那副傲娇又灵动的样子，不禁莞尔。
接着，他的手指滑到了“苏柳眉”的对话框。
自从那次“早餐午餐”分享事件后，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新的默契。
对话依然不算频繁，但内容不再局限于冰冷的工作。
有时是苏柳眉分享一张家里新插的花，或者抱怨一句某个项目推进太慢；
叶麟轩则会偶尔拍一张洛杉矶奇怪的云，或者吐槽一下道具餐太难吃。
关系维持在一种微妙的、比同事亲近、又尚未明确定义的“日常分享者”状态。
他斟酌了一下，发了条相对正式的祝福：「柳眉姐，元旦快乐。新的一年，祝公司蒸蒸日上，也祝你万事顺意，少些烦心事。」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国内应该很热闹吧？」
消息发出去，他放下手机，走到套房客厅的落地窗前。
窗外，洛杉矶的傍晚天空是淡淡的紫灰色，远处的城市灯光渐次亮起，却没有多少节日的气息。
街上车流依旧，偶尔能看到一些酒吧或餐厅挂出的“happy New Year”灯牌，但也仅此而已。
一股强烈的孤独感，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
往年这个时候，他要么在送外卖的间隙看着别人家的团圆热闹，要么后来作为“林悦”被苏柳眉或公司安排参加各种跨年晚会和聚会，周围总是人声鼎沸。
但那种热闹是外在的，是工作的一部分。
而此刻，身处真正的异国他乡，远离熟悉的文化语境和人际网络，这种“节日”带来的疏离感尤为尖锐。
他想念国内这时候可能已经响起的隐约鞭炮声（即使很多地方禁放，那种氛围感也不同），想念热腾腾的饺子和年夜饭，甚至有点想念以往觉得聒噪的电视跨年晚会。
门铃响了，是林宇。
他提着两个食盒和一些饮料进来。
“林悦姐，酒店餐厅今天有特制的新年套餐，我拿了些上来。虽然比不上国内，但也算应个景。”林宇是个细心负责的经纪人，这段时间把叶麟轩的生活和工作安排得妥帖周到。
“谢谢林哥，辛苦了。”叶麟轩接过食盒，两人在客厅的小餐桌上摆开。
菜肴还算精致，有烤鸡、意面、沙拉，甚至有一小碟据说象征好运的甜豆。
两人边吃边聊了些工作上的安排，林宇也说了些国内公司传来的消息，气氛融洽，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吃完晚饭，时间还早。
林宇打开电视，调到播放纽约时代广场跨年活动的频道，喧嚣的音乐和人群欢呼声顿时充满了房间，但那种隔着屏幕的热闹，反而更衬托出此地的冷清。
林宇是个稳妥的人，话不多，安静地陪着看。
叶麟轩看着屏幕上倒计时的巨大水晶球，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越发明显。
难道这个元旦，就要这样和经纪人两个人，在酒店房间里对着电视默默度过吗？
这未免太……凄凉了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那个固定的角落。零通常会在那里，以实体或非实体状态存在。
此刻，她似乎正处于低功耗待机状态，身影在昏暗光线里几乎隐形。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要不……让零也出来一起“跨年”？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零是系统，是秘密，虽然苏柳眉知道了，但林宇还蒙在鼓里。
让零以实体形态出现在林宇面前，风险不小。
但他看着林宇专注看电视的侧脸，又看看这过于安静的房间，那份渴望一点“非常规”陪伴来驱散孤独的心情占了上风。
反正林宇一直以为“零”可能是他某个不常见面的朋友或者亲戚（毕竟零偶尔会以普通少女形态在酒店走廊“路过”被林宇远远瞥见过一两次）。只要零表现“正常”点……
【零。】他在心中呼唤。
【宿主，请指示。】零的声音立刻响起，清醒无比。
【那个……今晚是跨年夜。】叶麟轩有点不好意思地传达意念，【你要不要……用实体形态出来一起？嗯……看看电视，吃点东西？就当……体验一下人类节日？】
零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处理这个请求。【指令确认：实体化参与跨年社交活动。目标：降低宿主当前监测到的高孤独感指数，并收集人类节日社交行为数据。】
【是否启用‘自然交互模式’？该模式将尝试模拟更符合当前场景的青少年人类行为逻辑。】
【启用！务必启用！】叶麟轩赶紧强调，【还有，等会儿林宇哥在，你就说是我……是我一个远方表妹，来美国玩，暂时住我这。叫‘Zero’，小名零零。记住了吗？】
【信息记录：临时身份设定为‘宿主远方表妹Zero（零零）’。‘自然交互模式’已加载。实体化程序启动。】
几秒钟后，就在林宇起身去倒水的时候，客厅靠近阳台的阴影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
接着，零那娇小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她今天换掉了那身过于科技感的衣服，穿了一套看起来普通很多的浅灰色羊羔绒连帽家居服，头发依旧是浅金色短发。
但似乎柔顺了许多，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好奇地眨了眨，看向叶麟轩，又看向电视，最后落在刚倒水回来的林宇身上。
林宇端着水杯，一眼看到房间里突然多出个人，而且是之前似乎隐约见过一两次的陌生少女，明显愣住了。“林悦姐，这位是……？”
叶麟轩赶紧站起来，有些生硬地介绍：“啊，林哥，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妹，叫零零。她来洛杉矶旅游，顺便……嗯，看看我。
“之前她白天出去玩，晚上回来晚，你可能没碰上。” 他一边说一边给零使眼色。
零接收到信号，转向林宇，按照“自然交互模式”的指令，努力调动面部肌肉，扯出一个略显僵硬但还算可爱的微笑，微微鞠躬（这个动作有点太正式了）：“林宇哥哥，你好。
“我是Zero，你可以叫我零零。打扰了。” 声音依旧是那种清脆带点电子感的音色，但被她刻意放柔了一些。
林宇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想到“林悦”家境似乎不错，有个忽然冒出来的远房亲戚来玩也不算太奇怪而且这女孩看起来年纪小，打扮也普通，便放下了疑虑。
林宇客气地笑道：“哦，零零你好，不打扰不打扰。跨年夜，人多热闹。来，坐，吃东西了吗？这里还有水果。”
“谢谢林宇哥哥。我吃过了。”零依言走到沙发边，在叶麟轩旁边坐下，姿势有点过于端正。
她的目光很快被电视上喧嚣的跨年庆典吸引，淡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闪烁的画面，似乎在高速分析着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叶麟轩努力找话题：“零零，你看，这就是纽约时代广场的跨年，很多人等着倒计时。”
零转过头，认真地问：“宿主……表哥，为什么人类要聚集在特定地理坐标进行集体计数行为，以标志时间单位的更迭？这种行为对客观时间流逝并无影响。”她的问题很“零”，但用了“表哥”这个称呼，努力融入设定。
叶麟轩头皮一麻，赶紧解释：“呃……这是一种仪式感，象征着辞旧迎新，寄托对未来的希望和祝福。大家在一起，感觉有伴儿，热闹。”
林宇听了，笑着插话：“零零这个问题还挺哲学。
“其实就是找个理由开心一下，告别过去一年的辛苦，期待新的一年能更好。”
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记录下“仪式感”、“集体情感”、“希望寄托”等关键词。“明白了。类似于系统进行年度日志归档与初始化部分缓存，但附加了情感与社会性维度。”
林宇没太听懂“系统”、“缓存”之类的词，只当是小女孩的奇怪用语或者打游戏的说法，笑了笑没在意。
为了不让零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叶麟轩提议玩点简单的游戏。
他找来一副扑克牌，教零玩最基础的“抽乌龟”。
零的学习速度极快，规则一遍就记住，但她的“游戏风格”让叶麟轩和林宇哭笑不得——她每次出牌前都会微微停顿，眼中数据流闪过，似乎在进行概率计算，出牌精准得不像话，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赢了不会笑，输了也不会懊恼。
“零零，打牌呢，要有点表情，不然多没意思。”林宇好心提醒。
零抬起头，看了看林宇，又看了看叶麟轩，然后努力调动面部肌肉，尝试在赢牌时弯一下嘴角，输牌时微微蹙眉。
但那些表情出现在她精致的脸上，总有点延迟和刻意，反而显得更逗了。
叶麟轩看着想笑，心里的孤独感不知不觉散去了大半。
时间渐渐接近午夜。电视里传来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和人群齐声倒数：
“ten!Nine! Eight! …”
叶麟轩和林宇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出来：“three!two! one! happy New Year！”
电视里烟花绽放，人群沸腾，互相拥抱祝福。
“新年快乐，林悦姐\/表哥！” 林宇和叶麟轩互道祝福。
然后两人看向零。
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烟花，淡紫色的眼眸被映照得流光溢彩。
她似乎感受到了视线，转过头，学着电视里人们的样子，很认真地对叶麟轩说：“新年快乐，宿主表哥。祝你新的一年，系统运行稳定，任务达成率高，积分获取顺利。”
然后又转向林宇，“新年快乐，林宇哥哥。祝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林宇被这别致的祝福逗乐了：“哈哈，谢谢零零！你这祝福词真特别！”
叶麟轩则是忍俊不禁，心里暖洋洋的。系统运行稳定？这大概是他听过最硬核又最真诚的新年祝福了。
零顿了顿，似乎从数据库里调取了更多常规祝福语，补充道：“也祝表哥新的一年，开心，平安。” 这句话她说得稍微慢了一点，少了点电子味，多了点生涩的温和。
倒计时结束，仪式感过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
有了零这个“好奇宝宝”和“耿直牌友”的加入，原本可能沉闷的跨年夜晚变得意外地生动有趣。
林宇似乎也接受了这个有点古怪但还算可爱的“远房表妹”的存在。
三人又聊了会儿天，吃了点零食。零对“跨年习俗”的追问（比如为什么要吃甜豆、为什么许愿）、她模仿人类情绪时闹出的小笑话（比如试图理解“笑到肚子疼”是一种什么故障），都让这个夜晚充满了轻松的笑声。
当林宇起身告辞，回自己房间时，时间已近凌晨一点。
送走林宇，关上门，叶麟轩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带着未散的笑意。
零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重播的庆典片段。
“零，谢谢你。”叶麟轩走过去，认真地说。
零转过头，眼睛眨了眨：“宿主是指感谢本系统参与跨年社交活动吗？这是为了降低宿主孤独指数及收集数据，是系统职责的一部分。”
“不全是。”叶麟轩看着她，笑了笑，“是谢谢你……陪着我。让我觉得这个元旦，没那么孤单了。虽然你是个系统，但……你也是我的朋友，零零。”
零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淡紫色的眼眸中数据流平缓地划过。
然后，她微微低下头，声音比平时轻了一点：“朋友……数据已更新。宿主也是……零零重要的观测与辅助对象。新年快乐。”
窗外，洛杉矶的新年之夜安静如常。但酒店套房里，一场由人类、系统智能和不知情经纪人共同构成的、略显古怪却温暖无比的跨年，却深深地印刻在了叶麟轩的记忆里。
孤独感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充实感。
新的一年，在好莱坞的冒险还将继续，但至少在这个开始的夜晚，他并非独自一人。
他走向卧室，对依旧在“学习”电视节目的零说了声“早点休息”，零点了点头，身影渐渐淡化，进入了低功耗状态，只有眼眸中一点微光，如同守夜的新星。
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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