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外的风声似乎都停滞了，只剩下孙小海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秦文东那平稳得近乎可怕的呼吸。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无声的较量。
秦文东的超常感知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孙小海身上的一切细微变化。他能听到对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能嗅到那因为极度恐惧而分泌的、微弱的肾上腺素气息；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和微微颤抖。他相信孙小海目前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因为这些生理反应即使最高超的演员也无法做到。
孙小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终于鼓足勇气，用更加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秦队……我……我坦白。那天……在礁石那边，您……您发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我其实看到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孙小海承认，秦文东的心还是沉了一下。他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只是眼神更加深邃，如同寒潭，示意他继续。
“我当时……是负责外围警戒的……”孙小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看到您靠近那块石头，然后……然后蹲下……我知道那是什么……我当时吓坏了，没敢声张，也没告诉王猛……”
“为什么现在才说？”秦文东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审讯。
“我……我害怕！”孙小海的恐惧仿佛决堤的洪水，语速变得又快又急“我跟着王猛干，一开始是被他骗了，被他骗着搜集的情报，后来我也不敢告诉你，我只是想活下去……但是，但是我越来越怕！新纪元……他们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王猛说过，等总攻开始，我们里应外合，任务完成得好，或许能得点奖赏，可要是任务失败，或者……或者他们觉得我们没用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和后怕“他们肯定会把我们和岛上的人一起清理掉！绝对不会留活口！我……我不想死！我更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为了增加可信度，不等秦文东追问，孙小海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王猛最近很焦躁，一直在催促我们盯紧疏散路线和指挥点的变化。上次您说的东线加强防御和粮食短缺的消息，他都做了记录。还有……还有大概三天前，他深夜偷偷离开过营地半小时，说是检查陷阱，但我感觉他是去和其他人碰头了，可能是另外那两个……戚峰和周运恒！对，就是他们！”
孙小海提供的这些细节，与秦文东通过监视和何莹莹技术手段掌握的情况高度吻合，尤其是另外两名嫌疑人的名字，更是印证了之前的猜测。这极大地增加了孙小海投诚的可信度。
秦文东心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但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他盯着孙小海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想得到什么？”
孙小海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地靠在一块岩石上，喃喃道“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整天提心吊胆……秦队，我看得出来，您和您的人，是真心想让大家活下去的。我……我不要什么功劳，我也不想再打仗了……我就想……就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现在天气也暖和了，我想离开这里，随便到别的什么地方，只要能让我活下去，平平安安的就行……”
他的诉求简单而直接，充满了对生存最原始的渴望。
秦文东沉默了片刻，岩洞内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他在飞速权衡利弊。孙小海的倒戈，如果属实，将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可以更清晰地掌握王猛团伙的动态，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但这也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最终，秦文东做出了决定。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小海，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孙小海，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也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孙小海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
“但是”秦文东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一切，都要等打完这一仗之后再说！如果赢了，我秦文东说话算话，会给你足够的物资，送你离开，或者你想留下过安稳日子，我也给你安排。就算输了……”
秦文东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决绝“我也会在最后时刻，给你留下一条快艇和物资，是生是死，看你自己造化”
孙小海连忙点头如捣蒜“我明白！我明白！谢谢秦队！谢谢秦队！”
“别高兴得太早”秦文东的声音冰冷“在这期间，你继续待在王猛身边，像以前一样，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关于王猛和他们的一切动向，及时、准确地告诉我。如果……”
秦文东的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让孙小海如坠冰窟“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轨的举动……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听您的！绝不敢有二心！”孙小海吓得脸色惨白，连连保证。
“现在，悄悄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秦文东挥了挥手“盯紧王猛，有情况，不要直接找我，先去告诉琦玉队长”
孙小海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秦文东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火药味的冰冷空气。孙小海的突然投诚，像是一剂强心针，又像是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他不能完全信任他，但也不能放弃这个可能的机会。
他转身走回岩洞深处，将情况简要告知了凯蒂和刚刚返回的叶琦玉。三人都意识到，局势变得更加微妙了。他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既要利用孙小海这条线，又要严防这是王猛将计就计的诡计。
距离拂晓越来越近，海平面依旧漆黑一片，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即将被战火撕裂。秦文东握紧了手中的步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无论内部如何波诡云谲，外部的大敌，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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